當晚,儀瑄宿在儲秀宮的側殿。
麗嬪本想跟她一起睡,沒料到趙晏會來,臨時又讓人把側殿收拾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明天張千源的案子就要開審,儀瑄有些心神不寧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月涼如水,窗子上映有樹枝的影子,隨風搖曳。不知從何時開始,又突然多了一對小人兒,其中一個拿著棒子,追著另一個打,兩個小人兒鬥的厲害。
儀瑄被逗笑了。
定是哪個小宦官不睡覺,起來做皮影戲,正好投在了她的窗子上。
儀瑄披衣起來,開門,好奇的朝窗戶下麵看去。
呆住。
“陛下?”
怎麼,會是你?
趙晏盤著腿坐在窗戶底下,手裡拿著兩個皮影。寬袍大袖,一副落拓不羈的樣子,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嗯。”
是我。
儀瑄下意識的朝主殿方向看了眼。
她很緊張,怕麗嬪知道趙晏大半夜的出來在她的窗戶上做皮影戲,怕麗嬪傷心難過,怕麗嬪恨她。
主殿燈火湮滅,一片昏暗,絲毫動靜都沒有。
“她睡著了。”趙晏輕飄飄的說。
“所以陛下為什麼會在這兒?”儀瑄冷冷問。
她實在很不喜歡他的語氣,仿佛把麗嬪當成了一個可有可無,可以隨意欺騙的對象。
而且,即便要找樂子,宮裡多的是妃嬪陪著他,找到她這裡來又算什麼?
她又不是他的誰。
而且,也永遠不可能是他的誰。
趙晏望著她,眼神裡有柔和的溫度,“很久沒見了你了,來看看你。”他把皮影放下,撿起放在旁邊的桃花枝。
“剛剛摘的,送你。”他遞過來。
枝椏上,一朵朵桃花點綴,有的盛開,有的隻是鮮嫩的小花苞,花朵上還沾著露水。
不是什麼值錢的、稀罕的物件兒。
就是看到桃花開了,想到你。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我真的,很想你呀。
儀瑄呆呆的看了一會兒他手中的桃花枝,眼眶忽然就酸了。
何必呢?
你是帝王,何必這麼卑微的去討好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是我,都不應該。
趙晏,拜托你,忘了我好不好?
儀瑄扭過頭,沒去拿那枝桃花,帶著鼻音悶悶道:“陛下,明天還要上朝呢,早點兒睡吧。”
“不急。”
趙晏的手執拗的伸在那裡,眼睛很亮,期盼她收下他的禮物。
她的心情好憋悶。
像是夏日雨後,潮濕帶著土腥味兒的空氣。
很多話想說,卻一字一句都說不出口。
“陛下去送給麗嬪吧,她會很喜歡的。”她對他笑了下。
非常委婉的抗拒。
趙晏望著她,眼神失焦了一瞬,然後勾出一個懶散的笑,方才的鄭重沒了,剩下的隻是一時興致和輕飄飄的玩味。
不收是麼?
他願把天下最好、最珍貴的東西給她,他願奉上自己的一顆心,願用一輩子珍惜愛護她。
可是她呢。
不屑一顧。
他是帝王,她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也要得到。
哪怕去偷去搶,用最卑劣的手段,做最惡劣的賭徒。
也要將她鎖在身邊。
趙晏走近她幾步,握住她的手腕,將桃花枝塞在她的手中,狹長的鳳眸笑意雋深:“晚安。”
他走了,儀瑄愣在原地,手中捏著那枝桃花……
*
清晨儀瑄醒來,觸目便是插在瓶子裡的那枝桃花,恍惚想起了昨晚的事,默默歎息一聲。
趙晏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去學的皮影戲。
她洗漱完穿好衣服去主殿找麗嬪。麗嬪正在指揮宮人擺早飯,見到她笑嘻嘻的迎上來,一把拉住她,問:“昨晚睡的好不好?”
“……”
儀瑄有點兒心虛。
不知道說什麼,就點了點頭。
“那就好。”麗嬪拍拍胸口,眼睛眨巴著,“快來吃飯。”
早飯很豐盛。因為麗嬪喜歡吃,儲秀宮裡安了專門的小廚房,可以給麗嬪做各種各樣的東西,賣相精致,口味也好。
儀瑄坐下來和麗嬪吃飯,吃完飯直接去大理寺,剛好趕上案子開審。
但是儀瑄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困。
哈欠連連打了三四個。
她扶著額頭,眼睛快睜不開了,站起來想清醒清醒,卻像斷片兒了似的,唯一一點意識都消弭殆儘,整個人往下栽。
麗嬪扶住她。
“儀瑄?”
沒有回應。
麗嬪招手,示意宮人過來幫忙,兩個人一起把儀瑄抬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