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在牢裡被張千源一刀捅死的消息傳得快,才一天滿朝文武就都曉得了。
大部分人都不相信。
豫王是誰?
單槍匹馬可以從韃靼精兵的包圍中闖出來的人,鏖戰幾天幾夜帶領十幾個親從兵反殺韃靼數百將士的人,無數次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又回來的人。
被張千源捅死?
忽悠誰呢?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現實的走向如何,誰也說不準。所以沒人能夠完全否認“豫王已經死掉”的可能性。
溫博高已經長籲短歎一天了。
他算是最早收到消息的那批人。溫家無論依靠皇帝還是豫王,都能夠立足。溫博高隻擔心他那可憐的小孫女。
王府被胡輕雲控製了,他孫女萬一落在了胡輕雲手中怎麼辦?
溫博高派了不少人去王府打探消息,可是胡輕雲的人嚴防死守,一點兒風聲也不露。
可把溫博高給急壞了。
趙晏把人送回來的時候,溫博高還沒睡,跟妻子躺在床上憂心忡忡的討論孫女的事兒。
豫王要是沒死,他怎麼著也得幫孫女把人救回來。
若是真死了,就過兩年重新給孫女找戶好人家。孫女還年輕,不能一輩子當寡婦。
在這件事兒上,二老難得一拍即合。
二老正說著,忽然下人的聲音飄進來,“老爺,夫人,陛下送三小姐回來了,現在正朝三小姐屋裡去。”
“……”
溫博高與夫人麵麵相覷,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這是怎麼回事兒?誰能給他解釋一下。
溫博高下床,打開門問:“三姐兒她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回老爺的話,沒有。”
“是不是哭著回來的?”
“也沒有。”
溫博高語噎,不知道問什麼了,還是屋裡的夫人喊話道:“你看三姐兒的樣子,像不像是被欺負了?有沒有讓我們過去?”
“不像,小姐她挺好的,還說彆讓我們吵您和老爺,明天一早她會過來請安。”
溫博高和二夫人同時陷入沉默。
過了會兒,溫博高把門一關,“算了,睡覺。”
無可奈何的歎口氣。
*
兩人相繼從馬車上下來,儀瑄轉過身,對著趙晏擺了擺手。
再見。
清冽的月光下,少女麵無表情的臉,也染上幾分柔軟的玉色。
趙晏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舍不得我?”
“……”
您哪裡看見我舍不得了?
沒等她回答,趙晏已經笑意盈盈:“我送你進去。”
儀瑄腦子裡的弦一繃,趕緊拒絕:“太晚了,陛下早點兒回宮,這是我家,我自己進去就行。”
為了不讓趙晏生氣,她特地拒絕的很委婉。
麵對趙晏的時候,她時時刻刻都得注意自己的表情語氣,生怕自己惹怒了這個瘋子。
她好累。
趙晏眼睛一亮,“你在關心我?”
“……”不,不是,您想多了。
“走吧,不親眼看著你進屋,我不放心。”
*
趙晏第一次見到儀瑄的閨房。
不大,但是拾掇的很乾淨,沒什麼多餘累贅的東西。博古架上堆著書,一叢一叢的。
他在屋裡轉悠了一圈,饒有興致的勾著唇,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
儀瑄特彆的煩他。
煩,但是不能說,隻能耐著性子等他走。
趙晏的目光觸及博古架上的幾叢書,目光從一開始的興味漸漸變得怪異起來。
儀瑄也發現他一直盯著書看,臉色不對勁。她一開始沒回過神,等明白過來的時候,臉色唰的就白了。
趙晏的手指修長,慢慢的滑過那些書,“這些都是你看的?”
他側著身,鳳眸犀利,麵無表情注視著她。
儀瑄手心全都是汗。
她要怎麼解釋,她看得書,跟溫芷羅看得一模一樣。
一般大家閨秀的屋子裡隻會放女四書、四書,《詩經》之類,最多再來點兒古詩詞,已經很了不得了,她的書架上卻全都是《羅織經》這種陰暗係的本本。
溫芷羅是鎮撫使,看這些無可厚非,她又是為什麼會看呢?
趙晏一步步逼近她,眼神陰冷酷寒,暴戾之氣不斷的往外湧。
儀瑄心慌極了。
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暴露身份,一旦暴露,趙晏會變得更加瘋狂。要是趙臻還活著,趙臻的處境也會變得更危險。
一定有合理的解釋的,讓她想想。
想想。
趙晏抬起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睛微眯,低頭湊得很近:“說啊,這些都是你看的書?”
他的氣息陌生寒冷。儀瑄儘力離開他遠一點兒,用自己全部的心神保持冷靜。
不能慌,慌了就會露出破綻。
還好儀瑄上輩子曆練的多,臨危不亂的素養培養的不錯。
她睨了眼架上的書,“啊”了一聲,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