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道路泥濘。
馬蹄濺起水花。
清晨的時候,趙臻率領隊伍闖入宮城。宮城裡隻剩下趙晏最後一點兒兵力在負隅頑抗,趙臻的人把宮門撞開,一場激烈的廝殺後,雙方死傷慘重,孔將軍帶兵撤退,退守乾清宮。
乾清宮大門緊閉,似乎對外麵的風聲渾然不覺。
“陛下!”孔將軍擂門。
片刻,門從裡麵被打開,麗嬪滿麵淚痕的出現,她向孔將軍微微一福,說:“陛下有旨,孔將軍可領手下將士歸順豫王,也可回歸鄉野,不必再掙紮徒增傷亡。”
孔將軍半跪在地,頭顱垂下,聲音沉痛無比:“請陛下隨臣速速離開!臣就算殺出一條血路也要護陛下安全,請陛下信臣!”
趙晏身著玄色袞衣,頭戴十二旒冕,慢慢從屋內走出來,低頭,額前的玉珠散亂了他的視線,他凝視孔將軍片刻,淡淡笑開。
“孔將軍,天意不可違哪。”
“陛下就是天,陛下的意思是就是天意,何來天意不可違!”孔將軍的劍重重砸在地上。
孔毅隻知道,這個男人把他從陰暗潮濕的地牢裡釋放出來,給他禮遇,封他為將,讓他以一個嶄新的身份活著。
混江湖的人,最注重的就是道義。
他的道義,就是保護這個男人。
麗嬪再也忍不住,也隨孔將軍跪在地上,哭泣道:“求陛下跟孔將軍走吧!臣妾彆無奢求,隻想陛下好好活著,哪怕此生不複相見,臣妾也願意!”
兩人身後刷刷跪了一片,都是孔將軍帶來的兵士。
“你們……”趙晏語噎,而後重重歎了口氣。
其實生死對他而言已無所謂,隻是因為背負著人的期待,往往不能隨心所欲。
他這輩子,一直都是如此。
*
趙臻突破重重阻隔來到乾清宮時,乾清宮已經空無一人,門窗大敞,帷幔被風吹的鼓起,紛紛揚揚。
床上放著一襲袞衣,壓著冕冠。
顯然,趙晏已經逃了。
趙臻對宮城的熟悉度遠不如趙晏。趙晏如果有心逃,悄無聲息從某個地方出了宮城也不是什麼難事。
趙臻詫異的隻是,趙晏竟然會逃。
他以為,按照趙晏那孤高的性子,一定會穿戴的整整齊齊在乾清宮等他,臉上還帶著笑,一副從容不迫的架勢。
“王爺,追嗎?”
趙臻毫不猶豫的點頭,“追,把四道城門給我堵死。”
“是!”
他跟趙晏的賬還沒有清算,就這麼讓他逃了,豈不是太便宜他。
不過,戰事總算是告一段落。
他終於可以去接他的小姑娘了。
*
這段時間天氣總是陰晴不定的。
明明早上還是豔陽高照,中午就突然刮起大風,卷的樹葉亂飛,然後雨就嘩啦啦的掉下來,沒有一點兒征兆。
但雨也下不了多久,很快就停了。
儀瑄早上出去遊船,午飯吃的是糕點,剛吃完沒多久就開始刮風,儀瑄又沒帶避雨的工具,趕緊伸手采了一片大荷葉,擋在自己頭頂上。
大雨劈劈啪啪的砸在荷葉上,很快彙聚成水流,儀瑄歪了下身子,把積水都倒進湖裡。
其實荷葉隻能護住個腦袋,身上都淋濕了。
湖上飄來一座畫舫,趙臻坐在船艙裡,一隻腿曲著,一隻腿懶洋洋的朝前伸,右手搭在曲著的那隻腿的膝蓋上,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小壇酒。
嘴角微微往上勾。
他的小姑娘穿著粉嫩的衣裙,看起來就像藏在荷葉底下的一朵荷花。
兩艘船漸漸挨近,小姑娘轉過頭,有點兒茫然的朝這裡看。
他把酒擱下,起身彎腰出了船艙,一腳跨上她的船,把她手裡的荷葉搶過來,然後展開自己的衣服,把小姑娘的腦袋摁在自己懷裡,裹了個嚴實。
儀瑄還沒反應過來。
不,這是怎麼回事兒?
“趙臻?”她掙紮了下,小腦袋從他的衣服裡鑽出來,詫異的盯著他看。
臉上沾上了細密的雨珠。
“嗯,是我。”趙臻重新把她摁到懷裡,揉了揉她的腦袋,“過來,彆著涼了。”
儀瑄暈暈乎乎的上了他的船,進了船艙。
船上有風爐,爐上的水剛燒熟,趙臻倒了一杯給她,讓她喝一點暖暖身子。儀瑄卻不肯,把酒壇子抱起來跟他說要喝這個。
“不行。”趙臻把酒拿走放到她夠不著的地方,“你現在不能喝。”
儀瑄不高興的噘噘嘴,嘟囔了句“小氣”。
趙臻笑了。
男人勾住她脖子,上身往前傾,嘴唇貼著她耳廓似有若無的觸碰著,聲音磁的讓人耳朵發燙:“你說誰小氣,嗯?”
儀瑄腦袋往旁邊偏了偏,躲著他,心虛小聲道:“沒有嘛。”
這個動作引起了男人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