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寰失魂落魄回到乾清宮,乾清宮的大門一關,侍衛守在門外。殿內一片冷清氣象。
被圈禁的帝王,本朝還是第一位。
沈太後很快得到消息,匆匆從慈寧宮趕來。趙臻隻是不讓趙寰出去,但彆人還是可以進來的。沈太後一進乾清宮便哭哭啼啼的抱住趙寰,嗚咽道:“你為何要惹他?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非得惹怒他才高興?現在好了,你要娘怎麼辦……”
趙寰注視著宮牆底下載種的幾株楓樹,火紅的楓葉與宮牆幾乎融為一體,葉尖隨風輕輕顫動。他推開了沈太後抱著他的手,皺眉不耐道:“這不都是您教的?”
沈太後一愣,頭抬起來看著個子已經高過她的趙寰,眼神詫異:“你說什麼?”
趙寰一眼都不看她,“從小您便教我不能屈居人下,要爭強、要好勝,要我把父親找回來,要殺了豫王,我聽從您的教導,您不高興嗎?”
趙寰語氣裡帶了森森冷意,沈太後不由感到寒心和害怕。
“你這是在怪娘?”她的聲音拔高。
趙寰眉頭皺的更緊,一言不發。
“我生你養你,你是我兒子我的心頭肉!難道我會害你不成?”沈太後低頭抹淚,“我做的哪件事不是為你好?不讓你去爭,難道看著你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你如今卻來怪我?這就是你為人子的道理?”
這些話趙寰已經聽膩煩了。
一直都是這樣,他不能有任何怨言、不能說出任何抵觸她的話,否則她就會拿養育之恩來壓他,說他不孝,說自己多麼多麼可憐。
可憐嗎?當初還不是她自己選的。
如果她當初敢拒絕豫王,他就不會從小在這深宮長大,飽受宮人的白眼和嗤笑,被她當做泄憤工具一樣培養。
她為了他好?
並不是,她隻是希望能揚眉吐氣,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太後”,而不是如今動輒都要看人臉色的傀儡。
她被權勢支配的時候,可曾想過他?
從前聽太後說這些話的時候,趙寰多是沉默,然而今天他的心情糟糕到極點,聽到這些話比平時更煩躁幾十倍。他抬眸冷笑望著太後:“你是不想我被人踩在腳底下,還是不希望你自己?”
“你……”太後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兒子,又羞又怒:“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趙寰冷笑了兩聲不再搭理太後,進殿栓上了門。
太後激憤的罵聲被隔絕在門外,趙寰往寢殿走,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從地底鑽出的涼意。他目光空洞洞的從殿內的宮人身上掃過,宮人們哆嗦的低下了頭。
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聽宮人談起他娘,說他娘出身微賤,能被先帝看中全賴了那張臉——因為生的像先皇後。還說了許多的汙言穢語,說他娘如何魅惑先帝,使出各種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而先帝呢,心頭記掛著白月光,還惦念著弟媳豫王妃,對他娘毫無情分可言。
小時候他不信,覺得自己的爹不會是這麼荒.淫無道的君主,自己的娘也不可能有那麼卑賤的出身。
長大後,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父親的愛,注定成為母親爭權奪利的籌碼。他討厭母親骨子裡諂媚的習氣,討厭她的表裡不一虛偽市儈,更討厭她對他強烈的控製欲。
他想要解脫。
*
自從那次沈太後與趙寰大吵一架,沈太後便沒來看過兒子,把全部精力投入在與朝廷大臣的聯絡中。動輒召大臣入慈寧宮,大門一閉就是一兩個時辰,隻留下近身的人伺候。
如此幾天下來,朝中難免有些風言風語。
主要是沈太後叫人叫的都是年輕才俊,老的、醜的都無緣入慈寧宮。旁人若去問那幾個被召喚的,那幾人就說是商議國是。
太後不理朝政,有什麼國事可商議?這明顯就是托詞。
而且宮中本就有謠言,說沈太後之前能常得聖寵便是因為天賦異稟,床上功夫了得。大家不免就往那個方向猜。
有些大臣忍不住跑來找趙臻,希望他能管管,堂堂太後穢亂宮闈,這傳出去國朝的顏麵都要丟儘了!
趙臻也表示會處理。
他把那幾個被太後傳召過的朝臣召來北鎮撫司,一個個分開審。北鎮撫司的酷刑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沒兩下這些人就全吐了出來。
確實是太後為了拉攏他們,招他們做入幕之賓,幾人都上過太後的床了。
“王爺饒了我吧!我一時鬼迷了心竅上了太後的當,可絕沒有要背叛王爺的意思啊!我對王爺忠心日月可鑒!”其中一人道。
其他幾人也你一言我一句的求饒。趙臻看了江七白一眼,江七白便命獄卒把這幾個都給拉開。
“與太後通奸,你知道這是什麼樣的罪名?”趙臻垂眼,嘴角弧度冷冷勾起。
被他看的那人噤若寒蟬。
“殺頭之罪。”他輕輕吐字。幾人卻聽得異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