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掛念生你養你的爹娘,儀瑄卻替你掛念著。你覺得你有資格回去嗎?”
江沐妍身子微微顫抖,牙關緊咬。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她還有沒有資格回去?
都十四年了,爹娘應該都對她失望、放棄她了吧……
她這個不孝的,跟男人跑了杳無音訊的女兒,十四年來唯一的聯絡竟然是送了兩個孩子回去,給二老添麻煩。
江沐妍羞愧的簡直無地自容。
趙臻懶得再與她廢話,將信還給她,然後跨上馬背朝皇宮去。
*
屋內沒有燃炭火,雖然門窗緊閉,卻還是不斷有冷風透進來。
趙晏手指不自覺的顫。
他感覺自己同時得到了世上最好的消息和最壞的消息。最好的消息是,芷羅沒有死,她一直都活著,現在就站在他的眼前。至於壞消息,就是芷羅已經恨透了他。
他們已經沒有可能回到以前那樣了。
趙晏眼中布滿了紅血絲,臉色蒼白,唇色也極淡,戚戚哀哀的看著她,希望能求得她的一絲憐憫。
然而她眼中隻有對他的厭惡。
趙晏重新感受到了那股絕望,就是當初他聽到芷羅死訊的時候,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仿佛立在一片空曠無人的雪原裡,與外界完全隔絕。
趙晏哀痛的閉上了眼,“芷羅,我知道現在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可是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
“你知道我為什麼寵幸沈氏嗎?因為她的模樣有些像你,尤其是笑的時候。至於妍妍,她很純真,總是能讓我想起兒時的你。我沒有辦法讓你複生,所以我希望能在彆人身上看到……你的樣子。”
“可是沒有人能替代你,她們永遠都不及你。”
趙晏睜開眼看著她,慢慢朝她走過來,握住她的手,“過往種種都是我的錯,對不起芷羅,你要我怎麼樣都行,不要再離開我。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們就像以前那樣相處。”
她無動於衷:“回不去了。”
趙晏焦急起來:“隻要你願意,又有什麼不能?我們去找個世外桃源,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過我們的下半輩子。”
儀瑄覺得他瘋了:“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拋下我的丈夫和孩子跟你走?你是誰?你不過是殺死我哥哥的凶手罷了。趙晏,你不要再騙自己了,有些仇恨,不是你說一句對不起就能了結的。”
“那你要如何?”趙晏盯著她,聲音有點兒顫:“你要殺我麼?”
不可能的,芷羅怎麼會殺他呢?
芷羅可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趙晏笑笑,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
儀瑄冷冷看他,吐字清晰:“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趙晏一愣,手顫抖了下,目光複雜而沉痛的落在儀瑄的臉上,蒼白著露出一個笑容:“芷羅,你在與我開玩笑麼?”
“我……”儀瑄話未說完,趙晏的手覆在她的唇上,阻止她將剩下的話語說出。
趙晏低著頭,神色疲倦,“夠了。”
他想靜一靜。
一個冰涼的物什貼上他的手掌,他本能的把手往後一縮,結果沒來得及躲掉,小刀的刀口已經刺進他的手心。
他震驚的望著她。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他死?
儀瑄抿著唇,手也在顫抖,但是眼神依然堅決:“趙晏,我恨你。”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擊碎他所有美好的奢望。
紅的刺眼的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趙晏用另一隻手按住,目光凝在她手中握著的那柄小刀上,那上麵殘留著他的鮮血。
手上的痛感麻木,心裡的痛感一點一點傳遞到全身。
撕心裂肺。
他笑容淒愴:“你今天來,就是為了殺我?”
“是。”儀瑄答的毫不猶豫。
“殺了我,你也會死。”他威脅她。
儀瑄垂下眼簾,沉默。
早在和孔武交談之前,她就料想到這種可能。
孤身闖入彆人的地盤,殺掉彆人的首領,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這一刀隻是泄憤,並不是要他的性命。
她並不是一個會被一時情感衝昏頭腦的人,她明白分寸,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哥哥希望她好好活著,那她就不能為了報哥哥的仇,而犧牲自己的性命。
她把刀收起來,淡淡道:“你流的這點血,就當是祭奠溫長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