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個子不高,小身板薄薄一層,皮膚白,眼睛會笑似的,乖巧無害的站在夫子身邊,頓時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他們這國子監裡恃才傲物或是仗著家中權勢橫行霸道的人多的是,難得來了個好相處的,大家自然高興。
元福介紹自己叫江延,是外地一個六品官的兒子。大家一聽就笑了,怪不得看上去和和氣氣的呢,原來是個低階小官的兒子。
這裡在坐的,隻有兩個六品官兒子和一個七品官兒子,都是因為成績特彆拔尖兒被挑進來的,看來江延也屬於這一掛。
背景不夠成績來湊。
夫子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穿一身漿洗的發白的襴衫,笑著拍了拍元福的肩膀,說:“你找個位子坐下吧。”
元福乖乖應了聲“好”。
屋子裡總共五十張座位,兩個人坐一桌,學子們大多坐在中間部分,隻有最前麵一排有三個空位置,最後一排還有一個。
元福是不好意思坐前麵的,她就是來打發打發時間,又不是正經要讀書考科舉,坐第一排顯得自己多積極似的。而且,最前麵一排的幾個人,滿臉透著正經和木訥,跟他們坐,元福可能會把自己憋死。
元福朝最後一排角落裡那張位子走去。
她的同桌正歪在桌子上睡覺,對她這個新同窗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元福很滿意,繞過一個個同學往那人的旁邊走。
“江延。”有人拉住她,麵色有點兒怪怪的,“你要不換個座位?”
“為什麼?”
“因為……”那人說不出來,隻是朝她搖頭。
旁邊的同窗也都是差不多的臉色。
元福心道可能是那個人脾氣不太好,但也無妨,脾氣不好就少來往,井水不犯河水就逗樂兒。
“沒事,我就坐那吧。”
元福到最後一排坐下,桌子上筆墨紙硯都很齊全,不需要她準備什麼。她側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抿了抿唇,心想自己初來乍到,還是打個招呼比較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那個……”元福略帶遲疑,說:“你好,我叫江延。”
她有點兒惴惴的,猜測自己會不會看到一張特彆凶神惡煞的臉。
旁邊人聽到聲音動了動,稍微挪了下胳膊,懶洋洋的打著哈欠轉過來。桃花眼,薄唇,鼻梁很高,一道筆直的線條下來,乾淨利落。
七分輕佻,三分寡冷的長相。
陸昭唇角勾了勾,戲謔似的:“江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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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福覺得自己定是上輩子和姓陸的結了世仇,所以這輩子走哪撞哪都能遇到他。
這仇一定結的不輕。
元福鼓起腮幫子磨了磨牙,笑容一瞬間沒了,氣惱的瞪著他,“怎麼又是你!”
一個又字,道儘無數怨念。
陸昭挑眉,“我原本就是國子監的學生,你中途跑來,坐到我旁邊,反倒質問起我了?這句話應該我來問才是。”
元福:“……”
“我不是故意要坐你旁邊的,”元福覺得還可以再解釋一下,“這裡總共就三個空位置,兩個都在第一排,一個就是這兒。而且我剛剛不知道旁邊的人是你,如果知道,我……”
“怎麼樣?”陸昭輕飄飄問。
元福咬一咬牙,說:“如果知道是你,我就坐第一排了。”
“行,那你現在知道是我了,後悔也來得及。”
元福一愣,不敢相信,陸昭這是在下逐客令?
明明前幾次遇到他,他都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怎麼,這麼快就厭煩了?
元福一股子氣憋在心裡無處發泄,站起來拎著東西就走。第一排就第一排,起碼比跟陸昭當同桌好!
混蛋!無賴!王八蛋!
元福沒走兩步,手腕上傳來一股拉力。少年修長的手扣在她的手腕上,沒太使勁兒。
“回來,跟你開玩笑的。”陸昭的語氣聽著挺無奈。
元福脾氣上來,憑什麼你說讓我走我就走,你說讓我回我就得回?她不耐煩的回頭看他一眼,說:“放手,我想跟誰坐是我的事兒,你管不著。我現在不想跟你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邊看過來,全部都是一副淩亂的表情。
陸昭眯起眼,“你真要走?”
“是的。”元福特彆客氣的笑了下:“陸兄,請你放手。”
陸昭臉色陰了下,瞬間又恢複成平常的樣子,鬆開手說:“那隨便你吧。”
元福看了他一眼,扭頭,特彆決絕的朝第一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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