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很靜,但是兩個人都醒著,各懷心思,於是這安靜就讓人有點兒不自在。
元福把腦袋往床邊挪了挪,小聲呼喚:“陸昭?”
少年睜開眼,朝她看過來。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一格一格的落在屋子裡,小姑娘的臉被映亮了,她頭發有點兒亂,有一縷甚至從床沿滑下來,幾乎要落到陸昭蓋著的被子上。
陸昭鬼使神差的伸出一隻手,撚住那縷頭發揉了揉。
小姑娘的頭發又細又密,如雲的一捧,剛觸上去微涼,很快與手指的溫度貼合。
“頭發垂下來了。”陸昭啞聲說。
元福視線受阻,沒辦法看到自己的頭發正在陸昭的手指間被把玩,隨意道:“沒事,它太長了。對了,你冷不冷?”
她其實也不是要問他冷不冷,隻是想喊喊他的名字。
喊完要說什麼,她也沒想好,就隨便找話講。
陸昭笑意逸在喉嚨裡:“現在是五月。”
都五月了,你問我冷不冷?
元福尷尬的解釋道:“夜裡還是挺涼的,你又睡在地上,萬一著涼就不好了。”
陸昭“嘖”了一聲,感慨:“這麼關心我……”
元福:“……”好吧給點顏色您就開染坊了。
她翻了個白眼,準備躺回去結束談話,卻聽陸昭厚顏無恥道:“真心疼的話,就讓我也上床睡唄。”
元福:“…………”
拜拜您嘞!
“沒有,我就隨便問問,你千萬彆當真。”元福重重倒回去。
果然本性難移,她跟陸昭之間就不會有什麼溫馨愉快的談話。
陸昭笑出了聲,低磁的笑音隔著木床傳過來,好像近在耳邊。元福忍不住伸手撓了撓耳朵。
有點兒癢。
“傻小福,騙你的。時辰不早了快睡,睡飽了明天才有力氣乾活。”
陸昭的話莫名有種安定的作用,元福“嗯”了一聲,嘴角不自覺翹起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夢中,她看到一個人用手指輕輕蹭了下她的額頭。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陸昭已經不在屋裡。
太陽剛升,天空還不是很亮堂。元福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床下的同伴。
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跟豆腐塊兒似的,人已不見蹤影。
元福慌的很,以為陸昭自己先去了不叫她。可是她不認路啊,陸昭要是把她一個人扔這兒她會害怕死。
元福也不賴床了,連忙穿鞋打開門,掃了一眼,陸昭不在院子裡,但是聽見灶房有動靜。
她連忙跑過去。
白粥的香氣濃鬱撲鼻,陸昭站在爐灶邊敲了個雞蛋,打進鍋裡。然後朝她看過來。
少年身材高挑,麵容在白霧裡若隱若現,連敲雞蛋的動作都做的行雲流水瀟灑快意。
元福看怔了。
陸昭會做飯?
他真的是在做飯?!
“醒了?”早晨,少年的嗓音透著懶意。
“嗯。”元福猶豫著走進來,被白粥的香氣勾的饞蟲都出來了。可能因為昨晚上比較累,所以今早特彆餓。
“連飯都要我們自己做啊?”她設想的很美好,以為一日三餐可以去村民那兒蹭。
陸昭笑了:“不然?”
元福指了指雞蛋和粥:“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村長配的。”陸昭懶懶道:“我們來幫忙,總不能連吃的都不給我們。但隻有這些,早上先湊合一頓,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問村民買隻雞。”
元福驚訝:“夫子不是說不能跟村民買東西嗎?”為了不暴露他們的身份。
“本來是不用買的。”陸昭桃花眼挑起來看她:“我一個人吃什麼都無所謂,拖家帶口就不一樣了,總不能叫我家小福餓著。”
元福的臉噌的就紅了。
以前聽陸昭說這種話隻覺得尷尬無聊,可是今天竟然,莫名的不想反駁?
畢竟人家是為了你好,你還懟人家,這像話嗎?
“我沒關係的,夫子都提醒我們了,我們還去犯禁,是不是不太好?”小姑娘征詢的看著他。
陸昭挑了挑眉。
不錯,都會用“我們”這個詞了,值得表揚。
陸昭打消她的疑慮:“隻要不被村民知道身份就沒關係。放心,我們都這麼灰頭土臉了,人家還會把我們當成官家子弟?”
確實不會。
哪有官家子弟住小破屋,洗個澡還要來來回回挑三次水的。
元福又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會做飯呀?”
她兩個哥哥沒一個會的。
“專門學的。不然沒辦法在這種地方活下去。”陸昭倒了一點兒糖,斜她一眼:“還不去洗漱?”
元福“呀”一聲,她都忘了這回事兒了,趕緊把門關上跑到院子裡。陸昭早晨打過水,水桶都盛滿了,她直接舀來就可以用。
元福忽然覺得,這地方也沒有那麼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