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思君之心(2 / 2)

然而話到嘴裡,又說不出口。

薑耀宗歎了一口氣,說:“少爺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說完,便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薑潮雲。

包括薑左嶺的事情。

薑潮雲本來臉色還有些因為小跑過來而湧起的淡淡潮紅,現在聽見薑耀宗說的這些話,臉色慢慢地慘白了起來。

薑耀宗說:“你小時候總是發病,就是因為薑左嶺厭煩你,或許心裡還有過你要是沒出生的話該多好之類的想法。男人一旦狠心起來,連妻子兒女都可以殺掉,產生這種想法並不奇怪,但寒冰蠱就是能因為母蠱宿主的這種情緒,會牽動子蠱來汲取你的血肉,等到你的元氣血肉消耗殆儘的時候,子蠱才會從你身上脫離,回到母蠱身邊。”

薑耀宗看著薑潮雲的臉,看見他眼眶越來越紅,大滴淚珠從眼眶裡滾落,順著圓潤的臉頰彙聚到精巧的下巴處,最後滴在膝蓋上,暈染出一片暗色的水跡。

薑耀宗伸手想去拍他的脊背,然而目光觸及自己手指上的黑色汙跡,輕輕顫抖了一下,收回了手,“……少爺,不要為不愛你的人哭泣,你這樣好,是他不知道珍惜,死了也是注定有此一劫。”

薑潮雲垂眸,他想起來前輩子自己死前其實一直斷斷續續地生著病。

馬大夫的藥就是在那時候不管用了,就算喝了一開始會好許多,但很快就會來得更凶,最後將他壓在床榻上,再也沒法起來。

而那段時間,林月容和薑左嶺之間的關係應當是這些年來最為僵硬的時候。

兩人來看他,都是一前一後過來,即使在病床前,也是林月容坐得近,薑左嶺坐得要遠許多,好像很不忍心看見他那副病容的模樣。

他們每次過來探望他,他都是病得越來越重,最後一次,薑左嶺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如果薑耀宗說的是真的,那真相對於他來說,未免太過殘酷了。

薑潮雲已經脫離那種動不動覺得寒冷的日子很久了,但現在,他久違地感到了一絲寒冷,這種冷意是從骨頭縫裡冒出來的,絲絲地吹遍了他四肢百骸。

薑潮雲忍不住抱住了手臂,渾身都在發抖。

薑耀宗遲疑了很久,才將手放到了他的肩頭,輕輕地拍了拍,“荀先生能將你治好,放心吧。”

薑潮雲感覺眼前都有些模糊,薑耀宗的聲音在他耳朵裡都變得分外模糊,聽不清晰。

這種時候,他忽然分外想念寒江穆。

前輩子,是寒江穆帶來了馬大夫,他從那個時候就喜歡自己,即使他本人不知道,他也依然為他默默付出。

這輩子馬大夫錯診的事情早早暴露,也是寒江穆默默地將荀先生推給了他。

寒江穆對他還那樣好……

薑潮雲想到寒江穆種種,又想到了他送他的暖玉還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握住了脖頸間一直佩戴的錦鯉暖玉,那渾身的寒冷僵硬悄然化開,慢慢褪去。

薑潮雲心裡像有了依托,情緒都穩定了不少,他擦了擦眼淚,認真地對薑耀宗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薑耀宗收回手,目光從他水光盈盈的眼眸移開,撇開視線道:“不用謝,我隻是告訴了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薑潮雲聲音還有些哽咽,他小聲問:“你說跟我得了一樣的病,豈不是也是……?”

薑耀宗輕輕頷首,“我身上的是鑽心蠱,我娘盼我成才,用蠱蟲來逼我讀書,若是不驅動蠱,每個月初一和十五會發作,若是驅動蠱,每天都生不如死。”

薑潮雲被震得久久無法言語,過了很久,感同身受地再次鼻子一酸,哽咽道:“你也很不容易。”

薑耀宗看他為他流眼淚,心裡一陣震蕩,複雜得難以言語,眼眶瞬間紅了,他忍了下去,低聲說:“還好,少爺不必為我擔憂,人命如草芥,能在這世上走一遭,於我而言,也足夠了。”

薑潮雲伸手拍了拍薑耀宗的肩膀,吸了吸鼻子,小聲說:“你到時候繼續讀書吧,我幫你繼續讀書。”

薑耀宗說:“不必如此,我對出人頭地並沒有執念,少爺也不要覺得虧欠我,我娘……她該死,我也當如是……你不必這樣對我。”

薑潮雲不聽,認真地說:“你把名字改掉吧,不要姓薑了,也不要叫耀宗了,你還是要繼續讀書的,你要出人頭地,為你自己。”

薑耀宗默然無語。

薑潮雲又想到了自己是被下蠱了,而荀先生說的那些話證明他是可以痊愈的,精神不禁一震,臉上終於有了一抹笑容,“我要有好過我餘下的日子,你也是,等我們倆解了蠱,都好好活,好不好?”

薑耀宗看著薑潮雲,過了許久,才輕聲應了一句:“好。”

薑潮雲從荀先生院子裡離開的時候,神態儼然與從前大有不同。

他回到房間先哭了一通,而後坐到書桌旁,讓碧心研墨,給寒江穆寫了一封信。

薑潮雲知道這信注定沒法到寒江穆手裡,所以寫得很隨心,言語之間不乏感激想念之情。

寫完這信,薑潮雲看了一遍,覺得十分害臊,但今天心情大起大落,總想記錄下來才好。

他將信放到抽屜裡,因為哭了挺久,精神也疲憊了,便去床上睡了一覺。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睡著,後腳那封信就被人取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謄抄了一遍,然後快馬加鞭地送到了身在嘉州的寒江穆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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