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容又質問了一遍, 聲音很大,終於讓薑潮雲的魂魄歸位,“娘,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月容聲音淒冷,“雲兒, 你知道娘在說什麼, 你現在還小, 還不懂事,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那個護院誘騙了你!?”
薑潮雲想辯解, 然而看著林月容難看的臉色, 著實被嚇到了。
“你回答我!”林月容繼續逼問道。
薑潮雲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雖小但不乏認真地道:“娘, 是我主動的,他沒有誘騙我。”
林月容聽了,臉色一白, 眼神幾乎是痛心地看著他,“你說謊, 你是不是在包庇他?”
薑潮雲垂眸, 沒有去看林月容的臉,“我沒有說謊,還有,我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林月容聲音哽咽,“我說為什麼你最近總是喜怒無常, 原來是為情所困!還生出心病, 你背地裡做了這麼多事, 你還瞞著我!你還記得我是你娘嗎?”
林月容這會兒沒有用嚴厲的話去逼供薑潮雲,但都變成了軟刀子,割得薑潮雲心裡痛。
薑潮雲眼圈也紅了,“娘你彆這樣。”
林月容擦了擦眼淚,說:“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日後你不準再跟那個護院接觸。”
又道:“你今天就搬到我院子裡來。”
薑潮雲心裡忽然生出了濃重的反感來。
大概是因為從小在林月容身邊長大的緣故,薑潮雲對林月容其實是有依賴的,但他天生就比較獨立,也很喜歡能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因此在這一點上很早就和林月容有了分歧。
一開始的分歧點是很小的時候,大概三四歲,這時候他雖然不知事,但已經有很天然的害羞情緒,這種害羞表現在他喜歡一個人上茅房,嬤嬤給他洗澡,他也會捂著小雀兒不讓嬤嬤看。
這個年歲他就已經有害羞的意識,但林月容將他看得很緊,將他的害羞和堅持看得比霧還要輕。
長大了些,總歸有了些能讓人呼吸的空間,他洗澡也可以不用嬤嬤了,也因為男女有彆這種禮教覆蓋到母子關係上,林月容多了幾分避諱,這種分歧點才算減輕到微末的程度。
再之後的分歧,就是林月容對他吃穿住行所有的掌控,到十幾歲,林月容似乎還將他當成小孩子。
薑潮雲的心性也是綿軟且虛無的,他的喜好也都沒能培養出來,下意識地接受著林月容給他安排的一切,即使有不舒服的地方——他也知道碧心會給林月容事無巨細地報告些他的日常,畢竟林月容也沒有隱瞞這一點,她甚至都知道他中午吃了多少飯,用了什麼湯,所以晚上他去她那裡用膳的時候,她會適時地錯開能和中午膳食相克的食物,這也是她言語之中表露出來的,不加掩飾。
薑潮雲心裡都知道的,這種事無巨細在一定程度上侵犯了他的空間和生活,但他也沒有說什麼,畢竟也知道林月容為自己操了多少心。
這也是他自己放任的結果,這沒什麼好說的。
但現在,薑潮雲身體好了很多,沉澱在骨子裡的悲觀情緒漸漸消散,有一種勃發的生機和活力,遲來的青春期回到了他身上,讓他對林月容說的話,產生了一種似乎不應當的厭倦和反感。
心裡也明白林月容的確是為他好,這無可指摘,為人子也的確不應該質疑反抗父母的決定,但是,他嘴上控製不了,“我不要。”這三個字就這麼直白地被薑潮雲說出口了。
理智上他是應該應承下來的,他是應該聽最疼愛他的母親的話的,但是,這勃發的生命力似乎給了他充沛又自由的情感。
林月容詫異於他的拒絕,表情都有一瞬間的凝固,“你說什麼?”
薑潮雲的真實想法壓倒性地占據了上風,“娘,我不要跟你一起住。”
他沒敢看林月容的臉,很有幾分為難地說:“我也不能不和寒江穆接觸,他會發瘋的。”
林月容胸脯起伏劇烈,“你現在,是不聽娘的話了嗎?”
薑潮雲說:“我聽的,但是,我要是什麼都聽娘的話,我會被人看不起的。”
林月容說:“誰會看不起你?”
薑潮雲沒說話。
林月容撫住胸口,勉強穩定了情緒,又放輕了聲音,對薑潮雲道:“雲兒,你好好想想,這天底下我就沒見過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你可以跟他玩玩,但是你要搞清楚,你跟那個護院在一起,是誰玩誰……娘都是為了你好,這天底下隻有我不會害你。”
薑潮雲從林月容自己院子裡出來,才發覺自己腿軟得像棉花一樣。
他的情緒也很不好,碧心想問他都不敢問,隻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回到了自己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