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尚香這一次也順服了自己良心的抉擇, 沒有為權勢所迫。
她堅定的緊跟皇後。
馬尚香給嘉和帝上折子，言稱水楹年幼, 冰天雪地，來回奔波, 怕染了彆的病症。
小小的孩兒，怕是再經不住波折。
故而, 她決定留在南苑, 等疫情結束, 再攜子回宮。
雖然馬尚香在後半部寫了許多思念的詞句，給嘉和帝順毛。
嘉和帝依然氣得很。
他覺得，馬尚香膽小如鼠，必定是皇後唆使了馬尚香。
他憤怒之下, 下旨申斥皇後。
四皇子與十三皇子跪地，苦苦求情，稟奏皇後如何徹夜不眠，守著水楹。
如何冒著風險，探視災民，親自替災民施粥贈藥。
如何擠出自己的用度，把銀霜談讓給災民。
兄弟兩個你來我往，簡直做了一篇賢後賦。
嘉和帝知道, 他若是申斥百姓眼裡菩薩一樣的皇後, 隻怕要被百姓當成個昏君唾罵。
這才罷了。
皇後出了一口惡氣，加上小花精隨時隨地給她外掛一個清心術。
皇後整個人變得鮮活起來。
她很感激小花精打著她的名譽巡視惠民所，每隔三五日, 她會同小花精一起巡視一回，增加小花精是皇後欽差的認知度。
自從十三皇子把狗皮袍子抓獲之後，南苑沒有大幅度增加災民。
加上頭一批進駐的災民有一百五十人痊愈離開，惠民署的壓力銳減。
但是，餘下六百多人的生活費用依然很龐大。
那些康複的災民，尤其是受到小花精特殊照顧的女孩子，臨行辭彆，跪地磕頭，哭得如喪考劈。
其中有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率先哭出聲：“賈大人，奴婢願意賣身給榮府，伺候大人一輩子，奴婢不願意回去給弟弟換親。”
這個十四歲的女孩子就是後來那一批無法出痘，被小花精守護三晚，用水蛭引毒的一批病患。
她名喚王二丫。
她的家人小花精也認得。
她有個弟弟才十歲，也得了天花，名喚王金寶，被家人視若寶貝。
她們家就在昌平，家裡有十畝良田。
當時疫情爆發，她姐姐、她、還有她弟弟妹妹，都得了時疫。
家裡賣了良田，吃喝治療，都隻是給弟弟。
王大丫王二丫王小丫隻能吃殘羹剩飯，喝王金寶剩下的藥渣。
王大丫與王三丫，沒等到惠民署的新處方就死於時疫。
王二丫等到了朝廷來直隸試點，她們村子是三張有效藥方的試點之一。
她幸運的得救了。
然而，命運沒有一直眷顧她。
她跟弟弟同時感染了天花。
惠民署解散。
接下來她又是一輪硬抗。
家裡一如既往，營養湯藥都給弟弟。
雖然事後證明那些湯藥無用。
但是，她依然隻能撿剩下的藥渣子。
她之所以能夠扛下來，卻是因為她比她姐姐妹妹狡猾。
她姐姐很有長姐風範，體諒父母，她妹妹膽小。
她卻會在父母看不見的時候，偷她弟弟的東西吃。
父母發現挨打受罵，也在所不惜。
這般才偷了半條命，有機會來到皇後主辦的南苑惠民署。
然後，她轉運了。
她發不出痘瘡，卻遇上了小花精給另外一個叫張小丫的試驗成功。
她本身有抗爭意識。
如今姐姐妹妹都死了，她寒了心。
若是父母給四姐妹一起吃藥，她不會反叛，拚命也會維護家人。
但是，父母隻偏心弟弟，不給她們姐妹治療，甚至飯菜都要吃剩下的，眼睜睜要她們死。
她的命是自己撿回來，她不想再回去給弟弟墊背。
她覺得這樣的弟弟不可能照顧她，讓她過上好日子。
相反，家人隻會一輩子壓榨她。
小花精守護她三天三夜，她有記憶。
她覺得小花精是個好人，比皇後還好的好人。
她願意伺候小花精報恩，用賣身的銀子跟父母斬斷恩情。
王二丫的哭訴，惹起一片的哭嚎。
隨後，王二丫身邊，跪下了十個與她一樣遭遇的女孩子。
她們都向跟著小花精伺候。
後麵孩子的家長對王二丫的父母怒目而視：“你們家的丫頭就是禍頭子，把我們家的丫頭都教壞了。”
王二丫的父親想要打她，被小花精用眼神逼退。
小花精忽然想到一個主意。
但是，她不能擅自做主，她要跟皇後娘娘請示。
故而，小花精吩咐身邊侍衛：“看著她們，本官去請示娘娘，如何妥善安排這些女孩，娘娘操心費力救回來的孩子，不能放任不管。
誰敢打罵她們，拘押勞役。
營房正缺樵夫，正好抓取充數，還免了工錢。”
小花精這一吩咐，方才膽小觀望的那些女孩子呼啦啦一下站到王二丫身邊：“大人，我們也願意。”
小花精一睃，好家夥，足足六十八個半大丫頭。
幾乎是所有痊愈的女孩兒。
王二丫眼睛裡滿是驚慌。
大人家裡肯定不需要這麼多丫頭，可是，她也不忍心驅趕這些人。
小花精拍拍她：“安心，我會替你們想法子。”
這一說，女孩子撲通就跪下了。
小花精感動的心頭一熱，眼眶發酸。
小花精更加堅定了幫助這些女孩子的決心。
她講述了那些悲慘的女孩子，並向皇後娘娘提出一個建議：“娘娘，您之前不是跟微臣說，有一批宮女歲數到了，預備今年三月招收小選宮女，卻耽擱了。
不如您就招收這些出過花兒的宮女。
她們今後不會再出花，確保皇宮的安全。
再者，她們對您心懷感激，再不會背叛您。如此，豈不是一雙兩好？”
皇後頷首：“好是好，隻怕她們的家人不會答應。”
小花精道：“這不難，她們的家人不過想用她們換銀子娶媳婦。
宮女有月例五百錢，一年就是六兩。
不如微臣墊付銀子，先給他們一年的月例，對她們就說是十年活契的身價，我想，她們未必不肯。”
宮女一般都是服役十年出宮。
隻是內務府招收宮女，會給五兩銀子的補償。
富人家的女兒不想服役，買孩子頂替才給十兩銀子。
剩下的五兩是封口費。
小花精的六兩包含了他們回家的盤纏。
都是直隸人氏，一兩銀子的路費，還有賺頭。
皇後笑著頷首：“這銀子本宮來出。”
馬尚香也道：“翊坤宮缺少二十名宮女，這批無需皇後娘娘出，臣妾可以付銀子。”
小花精得到支持，很高興：“多謝皇後娘娘淑妃娘娘，微臣這就去跟他們談條件。”
小花精回來便跟這些孩子商議：“我家裡不需要這麼多的丫頭，皇後娘與淑妃娘娘宮中的宮女年紀大了要出宮，需要補人。
皇後每家補貼六兩銀子，你們去跟家人商議，若是願意，可以簽契約。”
進宮當宮女，不需要賣身，還可以吃好的，穿好看的衣服。
而且，皇後娘娘淑妃娘娘看著很和藹，應該很好相處。
這些孩子嗷的一聲散開了，各自回去商議。
其中五十八個孩子的家長，同意接受六兩的補貼，十年後再接孩子們回家。
這一部分算是比較有良心的家長。
小花精讓抱琴發放銀子。
自己安撫這些家長：“你們安心家去，皇後娘娘與淑妃娘娘都是和藹之人，你們姑娘進宮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十年後的今日，你們來皇城接人，還是你們的女兒。”
這邊是母女家人拉手撒淚而彆。
這些人雖然偏心，也希望女兒好。
然後，王二丫在內十個家長卻不同意，因為他們不僅想要用女兒換媳婦，今後還指望女兒幫助兄弟。
既然進宮十年，無法給家裡做牛做馬，那就索性進宮一輩子。
她們不要活契，要簽訂買斷契約。
而且，孩子的價錢增加到二十兩。
王二丫覺得拖累了小花精，哭著給小花精磕頭：“大人，二丫命苦，辜負您的美意，二丫祝福大人身體健康，嫁給如意郎君，百子千孫，千秋萬代。”
小花精聞言呆滯……
這些小屁孩懂得可是真多。
小花精攙扶王二丫：“讓你們父母來寫契約，本宮同意。”
王二丫正哭的滿臉淚水，聞言又笑又哭，呯呯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十個家長上來簽訂契約。
十份契約簽訂完畢後，小花精說道：“你們等待兩個時辰，本官讓人把契約送去順天府備案，回頭就給銀子。現在想要反悔，還來得及。”
小花精等了兩盞茶的功夫，這才讓侍衛帶著契約回京。
三十裡地，一個時辰就辦回來了。
抱琴給銀子領人。
小花精便道：“二十兩銀子買斷，她們的生死就跟你們無關了。
今後你們膽敢上門糾纏，本官打斷你們的狗腿，然後送去順天府打板子，坐監牢，可記住了？”
這十戶人家本想跟姑娘再聯係。
大戶人家的丫頭可有月錢，聽了小花精的話，灰溜溜跑了。
小花精看了下，這剩下的十個孩子，恰恰生得比較好看。
這是吃定了小花精不願意，想要把姑娘帶回家換取更大的價值。
二十兩銀子買個人，其實在小花精看來不算貴。
她之前根本沒想讓孩子們跟家裡斬斷親情。不過是讓孩子進宮學些見識，再回家，家裡也掐不住他們了。
誰想，就有要銀子不要女兒的人。
這六十八個女孩子留下，大大緩解了南苑惠民署的醫護人員不足的窘境。
朝廷先後派遣的六十個藥童，他們負責七百多人，每人每日負責照料十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