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如今不是庶民,他是舉人老爺,將來要做父母官。
若是按照您與姨媽的邏輯,讓哥哥包庇薛蟠,不替馮家的書生夫妻主持正義。
這事兒落到外人眼裡,落到禦史眼裡,哥哥就會留下終身汙點。
一旦有機會,禦史肯定要攻訐兄長。
不僅兄長有影響,我日後進宮,也會被人攻訐。
即便眼下咱們家有祖父扛得住。
花無百日紅,日後呢?
薛蟠不過與人爭執,就想置人於死地。
如此殘暴,若是一次不受教訓,日後肯定更加囂張跋扈。
您有多大能力替他收拾爛攤子?
再有,薛姨媽說什麼要上京投奔,借住賈府,允諾給您五萬銀子,讓父親代替管教薛蟠。
他差點打死人命,您都不讓哥哥管,其餘吃喝嫖賭,父親與哥哥管了他會聽?
薛姨媽覺得打死人都是小事,吃喝嫖賭豈不更是小小不言?
還有這裡,薛姨媽說什麼寶釵妹妹滿腹才華,學識淵博,博古通今,有大家風範。
寶釵妹妹才幾歲,才十歲吧?
咱們國公府的姑娘,也不敢有這麼大的口氣啊。
兄長中了舉人,也不敢說自己博古通今。
她不過十歲,就敢說博古通今?
薛家的風水這麼好,比咱們如日中天的國公府還好?
薛家之女比進士老爺家的姑娘還有大家風範?
這話我看了就覺得莫名其妙尷尬至極。
若是給大伯母聽去,嫂嫂聽去,豈不是要笑死?
姑父正經翰林出身,林妹妹也不敢這麼吹!”
小花精這般一條條的剝皮。
王氏也覺得不好意思:“你姨媽不通文墨,用詞不當罷了,心裡肯定沒這個意思。”
小花精頷首:“好,撇開這個學貫古今,咱們說說這最後結親之事。
薛家與寶玉結親的事情,您趁早不要答應。”
王氏蹙眉:“你這是瞧不起你娘出身呢?”
小花精道:“您能不能講點道理?
父親是四品清貴,您是四品誥命,我是您的親生女兒,我為何要瞧不起您?”
王氏聞聽這話,收起慍怒,言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嘛?”
小花精道:“撇開國公府,撇開父親的四品清貴門庭,直說寶玉。
寶玉如今跟在祖父身邊,學文習武,祖父對他寄予厚望。
您呢?
您準備給他找一個動輒殺人的大舅子。
您這是對寶玉好,還是要毀掉寶玉?
我提醒您不要輕易答應,先跟父親商議,是因為,父親跟您感情好,您私自定親,他不會惱您。
祖父呢?
祖父花費多少心血培養父親,培養哥哥,培養寶玉?
好容易替二房謀取一個書香門第的招牌。
他能夠坐視您破壞?
您以為您鬥得過祖父?
再有兄長。
他有今日,辛辛苦苦寒窗苦讀十六年,您為了一個外姓人,竟然要求他自毀前程?
我進宮後的處境,兄長與寶玉的前程,您都不要了,您就答應接受薛蟠,與薛家攀親吧。”
王氏張口結舌。
她沒想到一慣溫柔的小棉襖女兒反應這般激烈。
她期期艾艾握住小花精的手:“聽你這個說,我都明白了,不會責怪你哥哥,也不會接納薛蟠。
隻是寶釵是個好姑娘,再有,這樁婚事也不是無的放矢。
有個癩頭和尚給了薛家塊金牌,說配一個有玉的哥兒,湊成金玉良緣,必定宜室宜家,天作之合。”
小花精失笑:“寶玉的玉那是我給他的,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和尚給的,那是出自內造辦,皇家寶物。
您現在說一個癩頭和尚給的東西與之匹配,讓太子聽見如何想?”
王氏驚慌失措,豁然起身捂住小花精的嘴巴:“你不要亂說……”
小花精盯著母親的麵相。
王氏麵上笑盈盈,但是,這一刻,她子女宮竟然發生變化,生出斜紋,且斜紋周邊失去了光澤。
王氏的肌膚白皙,這斜紋的變化在小花精的神識之下,就如同白壁蒙塵,十分明顯。
這說明,她母親心裡已經認定了薛家的親事。
之前王氏一切無礙,這一刻卻發生變化,必定是這樁婚事不妥當。
小花精盯著母親:“您是不是寫信給姨媽吹噓了,不然,薛家怎麼會知道寶玉有塊寶玉?”
王氏滿麵訕訕:“我也是隨後一提,說閒話而已。
你姨媽可是說了,薛家的財富……”
小花精馬上打斷了她母親:“您這是讓寶玉吃軟飯啊?寶玉有手有腳有父母兄弟,還有疼愛他的祖父祖母,何須用自己換銀子?”
王氏不敢跟小花精發火,扭捏道:“你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你不同意就算了。”
小花精歎氣道:“不是我不同意,我隻是給您分析事實講道理。
我這般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您好?
您若是貿然答應了薛家,祖父祖母不高興,父親不高興,兄嫂不高興,您在家裡還如何過日子?
我是您親生,總得替您謀劃謀劃吧。”
小花精真是很心累,從嬰兒起就替母親操心,阻止她沾染孽緣,總算是平平安安這些年。
家人前程都順遂。
沒想到掰正了母親,又冒出來個薛家姨媽。
還什麼金玉良緣,笑死人算了。
賈瑚給祖父寫的信,提到了太子旁觀了整個過程這事兒。
小花精沒敢跟母親提起。
免得她說漏嘴,破壞了兄長的名聲,被人誤會他裝腔作勢。
為了穩住母親,免得他日被祖父厭棄。
小花精允諾:“薛家表妹果然不錯,我會替她找一門合適的親事。
這話您心裡有數就好,免得他們越發跋扈。
您若不守信,我會讓祖父遏製他們。”
王氏大喜:“我不提你,就說我會張羅,可以吧?”
小花精道:“可,薛蟠不能上京,寶釵小選再說吧。”
小花精說話間,把薛家的信箋捏把捏把變成粉塵落下。
王氏目瞪口呆:這要是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