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蕭不會知道，有的人這麼做，可能根本不是為了跟誰比，僅僅是為了生存而已。
生存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唯一能給自己保障的人，隻有他自己，隻有不斷往上走，才能遠離泥沼，才不會被爛人和爛事給拖累。
是啊，我是很累。
那我累的時候，能在你這裡休息嗎？
葉蘅緊緊地盯著他，他說不清楚他一直以來追逐著的人，究竟是眼前的聞蕭，還是嫁接在對方身上的幻影，代表著他無法觸及的生活，和難以觸碰的美好。
又或者都有，他早就分不清了。
他知道這根本不是喜歡，隻是一種病態的執念而已。
葉蘅隻是站在樹下看著聞蕭，他所處的陰影成了對他最好的保護，就像是一個匍匐在暗中的毒蛇一樣，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對方，卻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聞蕭突然抬起手，樹枝直接指向了葉蘅，讓他的瞳孔微微一縮，那一瞬間甚至讓他以為聞蕭察覺到了什麼。
“對決前的行禮環節，首先你的劍尖要指向對手。”
聞蕭又把樹枝指過頭頂，“然後就是指天，劍身與身體平行，最後再是把劍放下，離身體呈45度夾角。”
葉蘅點頭，看得目不轉睛，隻是視線不知道是在看樹枝，還是在看人。
“我知道了。”
“其實這些禮儀，不僅是對人的尊重，也是對劍的尊重，你看清了就自己試一試。”
聞蕭之後又教了他一些基礎的實戰姿勢和步法。
看到時間差不多了，聞蕭走之前跟他道了個彆，
還叮囑了一句：“其實擊劍很考驗基本功，這一點沒有捷徑，你才剛剛接觸，不用著急。”
“聞蕭。”
葉蘅突然叫住了他，等聞蕭回頭他才說：“謝謝你，還有昨天晚上，也謝謝你，你給我的蛋糕，很好吃。”
聞蕭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一絲笑容：“既然我們之後是同學，那舉手之勞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蛋糕並不是我做的，你最好謝謝做這個蛋糕的人，而不是謝謝我。”
葉蘅頓住了，他能感受到對方並不想跟他過多接觸。
對方一麵出於心底的善意而毫不猶豫地始於援手，而另一麵卻因為與生俱來的疏離，而排斥彆人更加親密的靠近。
所以他嫉妒那幾個能一直留在他身邊的人。用時間逐漸滲透進對方的心，而他甚至沒有資格。
葉蘅臉上的表情消失了，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但是任何關係都不可能是牢不可破的，信任也不會是毫無條件的。
等聞蕭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葉蘅才將手上的木棍扔掉了，走著一條跟聞蕭截然相反的路回到了宿舍。
他的宿舍跟聞蕭的宿舍在兩個不同的方向，是雙人宿舍。
當他回來的時候，發現跟他同宿舍的男生跟他對視時一直眼神躲閃。
葉蘅麵無表情地掀開自己的床鋪，發現被褥都被水打濕了。
他又把自己的衣櫃打開，發現裡麵很多衣服都被剪刀給剪壞了。
他繼續往下麵翻，等找到一件很小的棉衣，發現上麵沒有破損，才鬆了口氣。
過去那麼多年，這件棉服的款式過時了，不過他還一直收著。
這還是他第一次受到禮物，雖然之前交給李叔請他幫自己賣掉，後麵他又反悔了。
葉蘅又看了一眼他的室友，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害的笑容：“誰做的？”
那個還坐在桌前做題的室友聽他這麼問，抖了一下。
“是薛函，對嗎？”葉蘅說完再看看那個男生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對了。
他把那件小棉服折好放回衣櫃，然後直接走出了宿舍，轉過身時露出了一個有些悚然的笑容。
薛函就是昨天在公共餐廳找他麻煩的人，也是昨天晚上迎新晚會派人撞他的人。
他會讓對方後悔這麼做的。
不過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
聞蕭剛沿著宿舍樓轉了個彎走出來，就看到旁邊的牆上靠著一個人。
“衛南星，你怎麼在這裡？”聞蕭抬頭對上的是衛南星黑沉的眼睛。
“我一直在等你。”衛南星說。
聞蕭愣了一下。
“你剛剛看到了？”聞蕭看了他一眼，再結合衛南星偷偷躲在這裡等他，很可能是看到了。
“嗯。”衛南星小聲說。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聞蕭一眼就能看出來衛南星現在心情不好。
相處那麼久，隻要衛南星不躲著他，他基本上都能通過衛南星的表情，猜出他的想法。
“因為我教了他？”
“嗯。”衛南星輕聲說，“因為你沒有教我。”
聞蕭有點無奈，覺得這個年紀的衛南星還有點孩子氣。
“你用得著我教嗎？”聞蕭的手按在衛南星的肩膀上，推了他一下說：“好了，再不出發一會得遲到了。”
衛南星有些欲言又止，最後說：“去體育館不會遲到的。”
他拉著聞蕭的手，帶他來到了宿舍樓旁邊的車棚。
斯蘭爾特男子高中的學生基本上都沒成年，當然也沒有駕照，個彆同學會用自行車代步。
不過聞蕭還沒見過衛南星騎自行車。
衛南星讓聞蕭坐在後座上，然後自己直接騎著自行車出了宿舍樓。
路上有幾塊碎石頭，讓自行車猛地顛簸了一下，聞蕭下意識就抱緊了衛南星的腰。
等路麵變得平緩，聞蕭剛把手鬆開一點，就聽到前麵傳來衛南星的聲音：“蕭蕭，抱緊我……”
很快他又補充說：“我怕你摔。”
聞蕭聽了又把手臂環繞過去，前胸貼著他的後背，甚至能感受到衛南星的心跳聲，然後問了一句：“這樣？”
“嗯......”衛南星輕輕應了一句，由於是晚上，聞蕭看不清衛南星慢慢紅了的耳朵。
夜晚中的校園，各處路燈都亮了起來。道路兩旁的教學樓裡還亮滿了燈，遠遠看去，燈火通明。
由於在自行車上，聞蕭能看到兩旁景色飛快地倒退，感受著迎麵吹來的晚風，讓他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兩旁栽種的大樹剛好在中間形成了一條通路，讓風順著大路一路吹拂過去，把發絲都吹得揚起。
路燈下，能看到投射下的影子快速閃過，是兩個騎著自行車的少年，一個人坐前座，一個人坐後座，摟著對方的腰，動作很親密。
“蕭蕭，你可以也教我擊劍嗎。”衛南星說。
聞蕭心想孩子氣就孩子氣吧，誰沒有孩子氣的時候。
“我想讓你手把手教我。”衛南星說。
聞蕭抬頭看了衛南星一眼，不過坐在後座也看不清他什麼表情。
“為什麼？你還用手把手教？”
“嗯。”衛南星看著前方，語氣平淡地說，“我比較笨。”
聞蕭忍不住笑了：“你可以啊，為了讓我教你，連自黑都會了。”
衛南星要是笨，那可能都沒有聰明人了。
“我沒自黑。”衛南星說。
因為我在你麵前，永遠都是那麼衛南星，永遠都是一個笨蛋，一個眼裡隻有你，心裡執著你的笨蛋。
除了喜歡你我什麼都不會。
“你騎車的時候就先彆想這些了，專心看路。”聞蕭還是沒回答他。
等他們到體育館的時候，還專門有擊劍社的同學站在門口領著他們進去。
聞蕭來到擊劍教室外麵的櫃子前，他在今天晚餐時間點就收到了擊劍設備已經派發好的通知。
門口的儲物櫃上貼著便簽條，寫上了每個同學的名字。
聞蕭剛拉開櫃門就愣住了。裡麵是一個藍色的擊劍包，而旁邊還有一張深紫色的卡片。
他都忘了旁邊還站著衛南星了，下意識地把卡片拿出來，跟剛剛在宿舍看到的夾在書裡的那張一樣，不過上麵的字變了。
想親吻你不著寸縷的身體。
比起上次簡單的四個字，這次的話簡直毫不掩飾，讓聞蕭麵色一變，皺緊了眉。
衛南星看到這張卡片後，黑沉的眼睛微微閃動了一下。
“蕭蕭，這是誰給你的？”
衛南星的話把聞蕭喚回心神，他把那張卡片反了個麵，覺得臉上還有點燙，覺得荒唐至極，他完全就是被氣的。
“我不知道。”聞蕭搖頭。
“給你寫卡片的男生喜歡你，蕭蕭。”衛南星站在聞蕭身後，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知道自己被同性喜歡，你心裡是什麼感覺？”
聞蕭皺著眉，捏著這張卡片，淡淡說：“不敢露麵的人，能有什麼感覺。至於誰寫的，一個變態罷了。”
聞蕭背對著衛南星，沒注意到他那一瞬間變得有些晦澀的表情，裡麵還有幾分複雜難名的情緒，像要把人溺死一樣的痛苦。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身後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這個聲音還很熟悉，聞蕭一回頭就發現對方還真的是個熟麵孔。
季淩微微一笑：“都來了，怎麼還不進去。”
“聞蕭，又見麵了，作為擊劍社的社長，歡迎你們加入。”
“剛剛聽到你們說什麼……變態？是碰到什麼事了嗎，如果我能幫到你的話，不用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