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星臉上剛剛挨了霍展言結實的一下,有點青腫。
再配上他這副陰沉的表情，讓不小心碰到他的同學緊張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更不敢嘲笑。
等衛南星走遠了,才敢盯著他的背影看上幾眼。
雖然衛南星表麵上看著沒有霍展言那麼張揚有攻擊性，但他的攻擊性像是藏在皮下,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而且他給人的印象更多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這事馬上一傳十,十傳百，學校論壇裡就有人開始討論衛南星臉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3L：我還是不太敢相信,誰敢打衛南星,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4L：你自己表演一下,摔一個試試。
5L：不知道你們想到沒，一說衛南星被人打了,我腦子裡是立馬想到一個人……
6L：誰？霍？
7L：我想到的也是霍展言。
10L：他們兩個不是前天才比了籃球嗎？打了個平手霍展言不服氣？
19L：剛剛有人說看到霍展言臉上也掛彩了,像是給人打了一拳,他們兩個不會在互毆吧。
20L：我有預感,這幾l天躲著他們兩個走準沒錯。
30L：他們為什麼打架，因為聞蕭？
32L：我其實挺佩服他們幾l個的,能把朋友談得跟對象一樣，不像我隻會為了對象出賣朋友。
......
下午五點半，溫徐來還在辦公室裡處理手上的工作，等處理完後，他習慣性地點進了斯蘭爾特的學校論壇。
這是他近期養成的習慣，便於更好的了解自己的學生。
校內論壇不止對學生開放,老師也一樣能瀏覽,隻是基本上都不會在裡麵發言，偶爾也能看到吐槽自己課程的學生。
由於論壇是匿名製，就算發帖了也不知道是誰,論壇內的氛圍還算輕鬆隨意。
而且這個論壇是全校範圍，包括四個校區，小學、初中、男高部和女高部。
如果不看大論壇，能根據校區定位選擇子論壇版塊，但是子論壇需要學生證。
溫徐來也看到了這條衛南星疑似被人打了的帖子，看到底下的回複後，眉心一跳。
辦公室就剩下他們兩個老師，另一個是教進階數學的，他忍不住問道：“林老師，你覺得聞蕭跟霍展言他們的關係怎麼樣？”
對方點了點頭然後說：“學生的事我不太懂，平時總能看到他們幾l個待在一起，關係應該還不錯。
有好幾l次上課，看到霍展言從我的課上早退，後麵知道是去了聞蕭教室門口等他下課。”
老師說著說著自己先笑了，表情又氣又無奈。
“你說霍展言，平時沒規沒矩，上課總遲到，對朋友倒是認真，不過我可不提倡遲到早退，該說照樣得說！”
溫徐來隻能歎了口氣，心想他當然知道他們幾l個關係好
。
隻是物極必反，這關係要是太好了，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妙。
他可以說是學校裡最熟悉他們幾l個的老師，幾l乎是看著他們長大的。
有時候他也覺得時間過的太快，以前才這麼點高的小不點，仿佛一下子長得比他還高了，隨便拎出一個往街上一扔，都長得又高又帥的。
都是一群好孩子，他當然希望他們能幸福。
而不是走上一條可能會注定孤獨，和傷害彼此的路。
溫徐來摘下眼鏡，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後把眼鏡帶回去，走出了辦公室。
剛走出教室，就看到落日從樹梢上一點點往下墜，橘色的夕陽灑了一地。
他走上一條林中小道，突然在一顆樹下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穿著黑色製服的少年站在樹下，微微仰著頭，盯著樹上看，
衛南星聽到了身後的聲音，扭頭看了溫徐來一眼，卻什麼都沒說，繼續盯著樹枝。
“衛南星，你在看什麼？”
“沒回來。”衛南星說。
溫徐來順著他的視線，終於在層層掩映的樹葉裡，看到了一個小樹屋。
是木質的，隱藏在茂盛的綠葉中，不容易被發現。
“什麼沒回來？”溫徐來問。他發現彆人跟衛南星溝通起來，還是有點困難。
因為他說話好像完全不在乎彆人能不能聽懂，往往省略很多細節，你很難跟上他的思路。
“鴿子。”衛南星說完就低下頭，好像就是隨意來這看了一眼，就準備離開了。
“衛南星，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要不要老師帶你去醫務室擦點藥？”溫徐來盯著他唇邊微微腫起來的臉，忍不住開口。
衛南星搖頭，並不打算再開口。
看衛南星不想說，溫徐來就轉移話題打算聊些彆的，他笑著說：“可以跟老師說說鴿子的事嗎？”
他想到站在樹下抬頭盯著樹梢的衛南星，還有那隻藏在樹葉裡的小木屋。
也許他不像聞蕭一樣，總能一眼猜出衛南星的心事，可是既然猜不到，他就去問。然後把選擇權交給衛南星，由他來選擇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
這已經是他能想出來的，跟衛南星相處的，最笨也是最聰明的辦法了。
他說完就跟上了衛南星，等走到他旁邊，溫徐來還忍不住在心裡感歎一句，衛南星都比他還要高了。
明明最開始見到的時候還沒到他的胸口。
“它叫球球。”衛南星說，“跟蕭蕭一起撿到的。”
溫徐來笑著說：“我知道教堂那邊很多白鴿，經常有人去廣場投喂鴿子，而且附近還有專門的鴿舍，它可能去那邊了吧。”
衛南星聽了後沒吭聲，讓溫徐來猜不出他的想法，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也不用太難過，畢竟那邊才是它的同類，跟其他白鴿一起生活，對球球來說，這可能還是一件好事。”
“同類
......嗎？”衛南星突然出聲。
溫徐來突然覺得衛南星的表情有些古怪，開口說了一句：“如果我一定要他來呢？”
這邊溫徐來還在揣摩衛南星話裡的意思，就看到衛南星突然笑了，隻是這個笑容卻一點都不輕鬆，像笑，又像是在哭。
“如果不是同類，我也想把他留在身邊呢。”
溫徐來愣住了，敏銳地意識到衛南星可能不是在說鴿子。
隻是這時候也不好開口去問，而是斟酌了一下，順著衛南星的話接了下去。
“如果你們不是同類，你強行把他留在身邊，他會痛苦的。你喜歡他，想必不想看到他痛苦吧。”
衛南星又恢複了剛剛那種冷淡的表情，就仿佛此前露出的那絲難看的笑容，都是溫徐來的錯覺一樣。
他有些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就快要明白剛剛他們的對話中，衛南星到底在暗示什麼了。
“我知道。”衛南星說。
衛南星的手突然有點發抖，不過在被溫徐來看到之前，就緊握成拳，放進了口袋裡。
鴿子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他可以不去找。
如果蕭蕭離開他了，他也能像這樣守在樹下，等著他回來嗎？
“我想......我早就不能沒有他了。”衛南星說完，對上溫徐來震驚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你指的是聞蕭？
溫徐來在這一瞬間，像是有些福至心靈，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過來。
卻因為衛南星黑沉的眼底洶湧的情緒，剛要說的話都哽在喉間。
“老師，就是你想的意思。”衛南星依舊往前走，隻是側頭看向他，冷冷地說，“你可以幫我，或者無視我，但彆妨礙我。”
他的臉上海帶著一片淡淡的淤青，微微腫了一點，可是在這種時候，卻襯得他陰沉冷淡的麵容裡，多了幾l分凶戾。
衛南星走得很快，不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溫徐來撐著頭，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竟然還被衛南星給震住了，暗道果然孩子大了就是不一樣。
他的腦海中依次浮現出他們幾l個人的臉，從小到大的都有。
突然覺得他早就應該發現了，對如今這個答案，也應該有所準備才對。
從小就與你形影不離的人，怎麼會舍得長大後，與你分開呢？
會導致這個結果，與其說是這麼多年的共同生活和陪伴造成的，倒不如說是......
溫徐來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們剛入學沒多久的時候，在聞蕭沒來之前，各個都是問題學生，除了宋景白稍微讓人省心一些。
最後他們幾l個能奇跡般地聚在一起，就好像彼此之間散發的磁場，在互相吸引。
與其說是多麼相處產生的羈絆，倒不如說是，命中注定。
溫徐來忍不住苦笑一聲，然後幽幽歎了口氣。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這幾l個，果然從小到大都沒法讓人省心。
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哪怕傳出一點點風聲，都足夠驚世駭俗，而那幾l個家族的人會同意？越大的家族，利益的牽扯就越深。
老師本來就希望你們平淡而幸福地過完一生。
衛南星麵無表情地走在青石小路上，斑駁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卻一點都沒法驅散他身上的冰冷沉鬱的氣息。
突然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衛南星剛接聽電話，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是一名老者。
“是我。”
“我們爺孫倆有多久沒好好聊過了。”
衛南星沒吭聲，對方好像早就習慣了衛南星的沉默寡言，接著說了下去。
“我現在在你學校，要是沒事，就來陪老爺子我坐坐。”
*
聞蕭坐在遊泳池邊，把腳泡在水裡，看著冷舒城還在下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