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私下還和李氏說過, 既然娘說了賺的錢交一半存一半,那裡麵也有顧筱的。
食肆是大房二房忙活,可要沒顧筱, 根本沒這樁生意,做人不能忘本。
一筆筆錢怎麼來的,用到什麼地方,陳氏都給說明白了。周氏滿意地點了點頭,心裡無比熨帖。
挺好,家裡人都不是貪財的人。
錢收的時候是碎銀子和銅板, 已經拿到銀莊換成銀票整銀了, 忙活了一個月, 周氏拿了三百八十兩, 顧筱拿了八十兩。
大房二房拋去還債, 還剩六十二兩銀子。
陳氏這輩子手裡都沒有這麼多錢過。
從正屋回去, 她就坐在床上數錢, 兩張銀票, 二兩銀子, 數一遍就數完了,“還是銅板碎銀子好數, 那麼一大匣子,能數好半天呢。”
沈大郎一聲不吭。
交錢的規矩是對家裡所有人定的, 他也得交一半。
這個月他做了五套家具, 一張床兩個櫃子, 一套桌椅, 還有一個書架。
賺了三十二兩, 給周氏一半還剩十六兩。
十六兩。
還沒食肆賺得多, 沈大郎把兩隻手疊放在胸口, 心裡歎了好幾口氣,真沒麵子。
陳氏又數了一遍錢,然後把這些錢和從前攢的私房放一塊。
以前打絡子攢的,就六百多個銅板,以後這些就是他們大房的家底了。
陳氏把手朝沈大郎伸了伸,“這月賺的錢呢。”
沈大郎騰地坐起來,“我賺的可不比你少,你還有大娃他們幫忙呢,一個人算下來十五兩銀子,我這月賺了十六兩。”
沈大郎沒用錢的地方,一文不差全給陳氏了。
陳氏瞋了他一眼,“這麼多!”
“嘿,不多,我下個月再加把勁兒,賺的肯定比這多。”
陳氏道:“可彆累壞了,又不跟以前那樣年輕了了,那些刀啊容易傷手,看你一手繭子。”
沈大郎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我這好好的,你才是,成天乾活……”
陳氏今年才三十四,鬢角就有銀絲了,沈大郎道:“咱們有這麼多錢了,你也給自己買點東西。”
陳氏搖搖頭,“買啥買,大娃要成親,還有二娃二丫,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啥都不缺。”
陳氏把錢放床下的牆縫裡,臉上帶著滿足的笑,一個月六十兩銀子,以後賺的還多,能攢不少錢。
隻是盛京城這種地方,幾十兩銀子根本不夠看的,要是娶個盛京媳婦,宅子就得好幾千兩。
陳氏想,能不花就不花,以後有用錢的地方呢。
沈大郎在一旁嘀咕,“大娃成親有娘操心呢,你操哪門子心,可算賺錢了,好歹買點……”
另一邊李氏也在數錢,她是沒想過這樣的日子,大房有兩個男娃,三房剛成親,三郎都是六品官了。
沒想到二房也能存錢。
這種事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李氏道:“年後我就找人給大丫相看親事,然後再問問娘的意思。”
沈二郎撓了撓腦袋,“你說咋辦就咋辦。”
李氏捧著銀子,“咱們在盛京多賺點,萬一以後回老家了也有倚仗。我跟大嫂商量過,年後找找鋪子,食肆地方有些小。”
人多了就沒地方坐,隻能打包帶走,做活的都是家裡人,有時候忙不過來。
沈二郎沒話說,他在食肆淨乾劈柴挑水的活,李氏說就咋辦。
李氏看著小閨女的嬌憨的睡顏,心裡滿足得很,以前嘴上說著生閨女也一樣,心裡還是盼著生男孩。
現在真心覺得三丫好,好幾天沒見了,李氏想的很。
半夜三丫醒了一次,見到娘親熱了好一會兒,外頭寒風凜冽,屋裡卻安逸自在。
現在家裡每天起的最早的就是沈羲和。
他不忍心吵顧筱,麻溜起來就出門,開個一人過的縫,一下出去,再把門關上。
這會兒天還黑著,他就去廚房煮點麵條吃,吃完把碗筷刷乾淨,背著書袋去上職。
臨近年關,六部都忙。
戶部平日就不清閒,這下吏部禮部也開始忙了。
禮部要準備宮宴,以及各種封賞事宜,吏部主管刑吏,一年到頭,該賞賞該罰罰。
幾天下去,人瘦了一圈,眼睛睜都睜不開。
宋昭清現在連晚上去沈家食肆的功夫都沒有了,哎。
祝修遠揉揉脖子,“晉陽一行,年底應還有嘉獎。”
利國利民之事,是千秋之功,嘉明帝一高興,應會有賞賜。
興許周牧之會升官。
祝修遠道:“鄭太傅年事已高,該告老還鄉了,周大人有治水之功,就是這兩年的事。”
周牧之在戶部,他一走,必定會提拔下麵的人,如此一來,沈羲和也會升官……
沈羲和點了下頭,“賜婚的旨意最好,彆的我就不求了。”
宋昭清也彆無所求,給點賞賜意思意思得了,“祝兄,賞賜都是什麼賞賜?你跟我說說,我心裡好有個譜兒。”
祝修遠:“都是規製內的東西,銀子,布料,筆墨紙硯,還有擺飾首飾之類。”
算不上多貴重,但有宮內刻印。
宋昭清有些失望,沈羲和倒是挺高興的,這些可以拿回去,給顧筱做新衣裳。
祝修遠又道:“年關六部會發年貨,東西還不錯。”
發的是米麵,油糖,茶酒,全是實在東西。
盛京的年味比彆處要重,各家夫人小姐要置辦新衣裳新首飾,各府也要置辦年貨,街上都喜氣洋洋的。
食肆每日客人不少,生蠔日日有送,每天送五百斤,差不多全能賣光。
到了十二月中旬,天就更冷了,食客吃著飯,不止一次提起,要是有燒酒就更好了。
盛京城有酒坊,顧筱去看過,裡麵有竹葉青,汾酒,女兒紅,還有烈一點的燒酒。
就是沒她想要的啤酒。
顧筱想讓沈大娃去南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口味相近的酒。
顧筱也是怕賣燒酒烈酒出事,本來安安穩穩的小食肆,再出一群酒鬼出來,那就不美了。
當然也有自帶酒水的,拿個酒葫蘆,淺酌一兩杯,誤不了事兒。
臨近年關,陳氏又開始念叨沈大娃了,“出去心都野了,哪兒還記得自己還有個娘,過年還不回來,等他回來了我非……”
李氏道:“大嫂,大娃出去乾正事去了,哪兒能這麼快回來,他是個念家的孩子,過年前肯定能回來。”
“誰知道,就不應該答應他出去。”
二娃進來端菜,“大哥出去挺好的,男子漢不就該出去闖蕩,頂天立地嗎。”
陳氏板起臉,“你彆和你大哥學。”
沈二娃癟癟嘴,端著菜就出去了。
十二月的天極寒,送了菜沈二娃就坐在櫃台後麵記賬。
誰來了就看是哪桌,然後把賬結了。
櫃台前站了一人,沈二娃翻開賬本,等了一會兒不見人說話啊,“客官是哪桌的?”
“哪桌……連你哥我都不認識了?”
沈二娃猛地抬起頭,麵前的人戴著棕色的兔毛帽子,濃眉大眼,臉凍得發紅,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身上的衣服不是走時穿的那身,但確確實實是他親大哥。
“大哥你回來了!”
沈大娃摸了摸二娃的腦袋,“回來過年,外頭有東西,快給搬進來。”
二娃使勁點點頭,“我喊二叔去。”
二娃一聲把家裡人都喊出來了,“娘,二嬸兒,我大哥回來了!”
陳氏擦乾淨手從廚房出來,遠遠看著沈大娃,眼圈一下就紅了,“還知道回來……”
二娃看他娘還哭了,伸手拍拍陳氏的肩膀,道:“大哥說帶東西回來了,二叔,快來幫忙。”
陳氏摸摸眼睛,“帶東西,啥東西呐……”
外頭冷風蕭瑟,吹的人骨頭縫裡冒涼氣,沈大娃衝陳氏笑笑,“娘,我帶回來不少海鮮,正好過年吃。”
沈大娃把東西從馬車搬出來,好幾麻袋,沉甸甸的,陳氏他們也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東西,一頭霧水地跟著把東西搬進去。
大冷天,東西凍得邦邦硬,好幾個麻袋,沈大娃力氣大,動作麻溜的很,搬完東西又和車夫寒暄幾句,把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