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柏因為和鐘燦燦的這一出,耽誤了一些時間,等他趕到彭樹偉的車間時,對方已經走了。
兩人馬不停蹄的往彭樹偉家的方向趕去。
對方家裡住在藥廠的老宿舍樓,在宿舍區的最北邊。
“宗柏,這一次我們過去怎麼也要和他聊一聊,不能讓人直接拒之門外。”鐘燦燦想了一肚子的話,準備等會爭取說服彭樹偉。
沈宗柏當然也是這麼想的,隻要有聊天的機會,好歹還有爭取的餘地,如果對方連門都不讓進,那麼能夠打動對方的概率就太小了。
他們兩個趕到時,彭樹偉的老婆劉樂正在門口的煤爐子上炒菜,她齊肩短發,樣子很溫和。
“嫂子,我來找彭大哥。”沈宗柏先打了招呼。
劉樂雖然不是藥廠的人,但和彭樹偉在一起多年,她當然認識鐘燦燦,連忙熱情的招呼他們,“鐘姑娘,難得你來一回,這位是你對象吧,長得一表人才。你倆快進屋坐,等會兒留下來一起吃口便飯。”
“樂樂,誰來了?”彭樹偉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是鐘姑娘和她對象來找你的,你快點洗了手,出來陪人家聊會天。”劉樂手腳麻利的將鍋裡的青菜勺了出來。
彭樹偉心中其實已經猜到了大半,忙不宜遲的從臥室裡走了出來,看到沈宗柏他不意外,可是看到鐘燦燦的時候,他還是愣了一下,
“你們來找我,還是為了當年那事兒吧?”
沈宗柏點頭,直接開門見山,“當年,你和我父親一起加班,當時的具體情況您應該都清楚,周五下午的大會,您能把當年的事實在公眾麵前說出來嗎?”
彭樹偉嘴巴抖動了兩下,又看了一眼鐘燦燦,終究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樂樂,今天難得有兩位好友來看我,你能出去幫我買瓶酒嗎?”
劉樂剛把菜炒好,笑眯眯的看著他,“跟我還這麼客氣,你是不是想買老李家的酒?”
“是啊,挑個度數低的,明兒還要上班。”看著自己的妻子,彭樹偉的臉上忍不住帶著笑意。
老李家離家裡遠,來回估計也要半個鐘,趁著這個間隙,他可以把想說的話都說完。
等到劉樂走遠了,他才重新回到客廳,“當年為何要加班我不是很清楚,但那天下午加班時,我確實在現場。
當時你父親操作的那一台機器,趙華東提前動過手腳,才導致在生產的過程中發生意外。”
“你怎麼知道的?”沈宗柏繼續追問,王春石給他提供的是加班的原因,而彭樹偉則知道更多的細節,兩者合在一起,事情的原委就更加詳儘。
“那天,在下工之後,我有件東西落在了車間,回去取時,車間裡的人都走了,但是趙華東拿了螺絲刀站在梯子上卸螺母,應該不會錯。我當時沒有多想,出事之後回憶起來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彭樹偉歎了一口氣,
“我也是時運不濟,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今天若不是鐘姑娘在這裡,她家於我實在是有恩,我是斷然不想再提當年的事情。”
“你父親去檢查機器故障時,被掉落的機器鋼板砸中腦袋,那時,趙華東還在機器上麵,我懷疑那塊鋼板是他鬆下去的。”彭樹偉回憶起當年血|肉|模糊的場麵,也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趙華東也是個狠人,他說為了能避免彆人懷疑他,於是自己拿起鐵錘砸向了自己的手臂。”
沈宗柏也被他的描述給驚到了,在外界看來,是鋼板掉落砸中沈平泉和趙華東,從而洗脫了趙華東的嫌疑,但實際情況卻是如此不堪。
“那個時候,你和春石叔……”他欲言又止。
“事情發生之後,黃青山走了進來,他說考慮到事態嚴重,將事情將所有的責任都歸於機器主操作人,也就是你的父親。當時他是車間主任,我們知道自己就算站出來也沒什麼用,更不想丟了工作,哪裡敢輕易言語。”這些年來,彭樹偉時常會做夢,夢到那一刻,也曾考慮過,如果自己勇敢的站出來指認,事情是否不一樣。
到了如今他娶了老婆,有了孩子,顧慮的事情就更加多了,如果不是沈宗柏的出現,他連舊事重提的勇氣都沒有。
“彭大哥,感謝你告訴我這一切。”沈宗柏小心翼翼的詢問,
“周五的下午,藥廠要開大會,我打算把這件事情在大會上提出來,你願意幫我作證嗎?”
彭樹偉心中猶豫,可是門口傳來了劉樂堅定的聲音,“樹偉,這個證,咱們必須去做!做人不能對不起良心。”
“樂樂,你怎麼回來了?我……”他看向妻子,她的手裡並沒有拿酒,看來,剛剛她站在門外把這一切都聽了去。
“樹偉,當年你在產線出了事,鐘姑娘的父親也幫了咱們,若沒有他,你還有沒有這份工作都難說。”劉樂走過來,坐在彭樹偉的旁邊,
“我知道你是怕我和孩子受到牽連,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彭樹偉伸手攬住妻子,這些年來,他晚上做夢時常會叫喊,她肯定也從他的夢話中知道了不少,今天如此鼓勵他,想必也是為了讓他得到安寧。
“好吧,樂樂,我都聽你的。”彭樹偉終於鬆口。
“嫂子,樹偉哥,謝謝你們。”鐘燦燦被這樣溫馨的畫麵感動到。
她以為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通情達理,而且願意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給沈宗柏作證。
“太感謝你們了。這兩天,你就讓嫂子回娘家去避避風頭吧。如果你不嫌棄,可以住到我家裡去,春石叔也在那,多年未見,你們可以好好聊一聊。”沈宗柏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還是決定謹慎小心一些為好。
彭樹偉也怕出現什麼意外,特彆是家人的安危,他尤為擔心,當即答應,“行,都聽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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