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棠也挺想去蘇州的,算上上一世,她可好久沒有嘗到蘇州當地的那些美食了,甚是想念。
她笑了笑,“ 以後還有機會,等我出了孝,到時候阿芙年紀也更大一些,我好帶著她一起去蘇州。”
第二日,唐苒跟著甄遠山一道出發,阮亭則與李家鏢局一起。
河水浩渺,風正帆懸,兩岸青山蔥鬱,阮亭立在甲板上,身姿頎長,沁涼的水霧不時撲來,他眺望著前方,最遠處碧水青天連成一線。
李石大步走過來,“阮亭,怎麼樣,你暈船嗎?”
阮亭看向他,“還好。”
李石笑起來,“你是第一次乘船,想著你會暈船,沒想到你身子骨不錯啊!”
阮亭解釋道:“我不是第一次乘船,之前從京城回到泰和縣,也是走的水路。”
“對,我把這茬兒給忘記了。”李石拍了下腦袋,憨憨笑起來,“給你準備了止暈的陳皮茶和生薑,看來是用不上了。有一次走鏢的時候,我遇到一個京城人,他上吐下瀉了快一個月時間,最後下船的時候半條命快沒了,那人說以後再也不走水路了。”
李石正說著話,突然有人喊他過去,他應了一聲,對著阮亭,“那我先過去了。”
阮亭頜首,“好,等你閒下來我們再聊。”
阮亭凝望著澄淨的水麵,其實他第一次坐船的時候,也是暈船的。
去年這個時間,陸侯爺把陸遇接回京城,陸夫人主張將阮亭繼續留在侯府,畢竟是在她身邊待了十六年的兒子,雖不是親生的,可她也舍不得阮亭。再者,留在京城,對阮亭的仕途也更有助力,王娘子也是同意的。
隻是不知陸遇對陸夫人說了什麼,後來陸夫人改了主意,讓陸侯爺將阮亭送回泰和縣。
從京城到泰和縣,先走陸路,然後是水路,乘船需要二十來天時間。
那是阮亭第一次坐船,望著船底流動的水麵,他頭暈目眩,麵色蒼白,躺在船艙裡尚覺得不舒服,一動不能動。稍一動彈,腹裡翻江倒海。
當時陪在他身邊的隻有侯府的管家,船上每頓的膳食也不新鮮,日日都是魚粥、魚湯,他聞著那股腥味就吃不下。
可是相比於暈船和膳食的簡陋,令他消沉悵惘的,是他的養父母。
陸侯爺知道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後,哪怕政敵用阮亭的性命做威脅,陸侯爺也不在意。這是阮亭第一次被放棄。
陸夫人先是要將他留在陸府,過了一個晚上,又改了主意。這是阮亭第二次被放棄。
那天晚上,他克製著暈船的不適,走出船艙,躺在甲板上,靜靜的望著天。
夏風摻雜著水汽鑽進衣衫,透著微涼,漫漫夜幕與湖麵相連,黝黑黯淡,望不到儘頭,不遠處三兩漁火閃爍搖曳,冷涼而寂寥。
他不再是侯府少爺,這種落差阮亭可以接受,他並非是放不下錦衣玉食的日子,可他想不明白的是陸侯爺以及陸夫人對他態度的轉變。
陸侯爺與陸夫人,是他最敬重的父母,而他們倆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棄了阮亭,好像十六年的相處隻是一場笑話。
種種變故,讓阮亭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和消沉之中,是不是他不夠好,所以他的養父母才會輕而易舉放棄他?
加之身體的不適以及在船上無人交流的孤寂,那一段時日,阮亭身上的意氣張揚全然消散,如一潭死水般低沉。
回到阮家後,王娘子與阮嫻又親手打碎了他對她們倆的所有期待。不管他怎麼親近王娘子,王娘子最在意的還是陸遇。
他去到甄家學堂讀書,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飲食、風俗、身邊人的家世身份等,都與京城相差甚遠。
他平日總是冷著一張臉,宛若周身覆著一層冰霜,按部就班的來學堂讀書,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反正沒有人會在意。
可就是這個時候,甄玉棠闖進了他這潭死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