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1 / 2)

太太經 孟中得意 7857 字 3個月前

回家路上,車載CD在放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一大提琴協奏曲。

鐘汀想起在校迎新晚會上看過歐陽的大提琴獨奏。那時歐陽讀大三,路肖維和她一樣坐在新生席上。

她是史院的,他在信科,兩人的位置隔著有半裡地,但鐘汀的直覺告訴她,路肖維一定是在那時對歐陽一見鐘情的。

或許是見色起意。

當歐陽穿著黑裙在舞台上拉琴的時候,鐘汀不知怎的想到了莊嚴這個詞兒,一般來說莊嚴和一個二十歲的妙齡女子並不搭調。

歐陽是那樣一種人,雖然胳膊胸腿無一不好,但她對人的精神吸引遠大於肉體誘惑,最愛口頭開葷的男同學背地裡形容起她來,也不過“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八個字,十分清白。

這就導致了歐陽雖然愛慕者眾,但真敢追求她的卻沒幾個。曆史學院的男生,從本科到博士,不論年級,幾乎都有她的一份課表,遇上歐陽選的課,基本沒有空座的情況。不過即使男生有幸和她同桌,開口也是你是支持年鑒學派還是蘭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此類剖白是決計不會說出口的。

有位師哥十分大膽,借著陳先生的論題同歐陽談論楊貴妃的初夜問題,結果受到了眾人的撻伐。

歐陽之於他們,可遠觀不可褻玩。近水樓台未得月,肥水偏流外人田。當本院的男生們得知歐陽被外學院的小子追到手時,紛紛出離了憤怒。鐘教授也很憤怒,在他得知那人是路肖維之後。

他今天開一輛價格很親民的國產車,不過裡麵的音響設備早已改造成舶來品,單一個麥景圖功放就抵得上這車的市場標價。

她從牛皮紙袋裡抽出一個山楂卷,把玻璃紙剝開,“我不太愛聽這個,你一定要聽嗎?”

“隨你。”

鐘汀決定聽廣播,她調到了一個熟悉的頻率。

廣播裡正在播放無痛人流廣告,一個女的一遍又一遍地,問意外懷孕了怎麼辦,好像她丈夫是一個兼有複讀功能的播種機。

她乾笑了兩聲,然後調到另一個台。

正趕上印度神油廣告,一個又柔又弱的女聲在那兒哀哀地誦讀伊塔米德的詩,“我要你,我的愛,像疾風一樣到來,來耕耘我的身體,至少給它三次灌溉。”

鐘汀尷尬地摸摸鼻子,“電台這樣不景氣了嗎?這個時段怎麼都是賣藥的。”

最後終於調到一個沒有廣告的波段。

是一個情感谘詢欄目。

一個女人聲淚泣下地控訴她丈夫婚後不分擔家用,對她不冷不熱,這也就算了,最近她發現他心裡還竟然亮著一個白月光。她本來以為自己是家裡的太陽,沒想到是一個100W的電燈泡。

這是一個找罵的節目,主持人的作用就是全方位多角度地辱罵聽眾,這次倒很仁慈,隻是勸熱心聽眾趕快分手,“你就算是太陽,也是當初後羿射掉的那九個中的一個。彆等著人家射了,趕快自己隕落吧。”

鐘汀關掉收音機,專心致誌地吃她的山楂。

這世上凡是跟人四處控訴的,到最後都是不會分手的。

回到家,鐘汀洗漱完穿著黑白格子睡衣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她習慣穿長袖長褲睡衣,即使是夏天。

她告訴路肖維,她今天太累,她要一個人睡。

睡到一半,突然做起了夢,噩夢。

夢裡是高二體測,一圈人裡,她的肺活量最低,隻有1800,擱往常她測完就走人,低點兒也沒人知道,可偏趕上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說她呼氣方式不對,讓她再測一次,她拚了全力去吹,連臉都憋紅了,大腦半空白,幾乎站立不住,可數值一直停留在1800上不見升高。

實在丟人。

她覺得自己是憋醒的。

眼睛半開半合中聽見另一個人的心跳。從蠶絲被裡伸出手去摸那人的臉,鼻子很挺,眼窩很深,耳垂也是很熟悉的,於是眼睛也懶得睜開,維持著剛才的姿態,任他動作。

路肖維小時候得過哮喘,為此去練了遊泳,不過到初二他便不參加任何比賽了。鐘汀認為他不走職業是很明智的選擇,他的先天條件並不算十分好,腿太長了,真正適合遊泳的身材是菲爾普斯那樣的五五分。

他最好的成績是全國青少年馬拉鬆遊泳比賽冠軍,不過那個比賽隻舉行了一屆便沒了下文,因為第二屆參賽的人數沒到要求,畢竟公開水域不比遊泳池,不僅有可能被水草絆住,還有可能遇到鯊魚,而且一萬米一氣遊下來還是很考驗體力的。

組委會後來還給路肖維打電話,讓他再去參加一次,他拒絕了。

於是他成了這個比賽曆史上唯一的冠軍。

一個能遊馬拉鬆的人,通常肺活量很大,且耐力很好,好得可怖。

這天月亮很大,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臥室好像黑色墨水被水剛浸了一般,灰黑且混沌。

她閉著眼睛,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十八禁,是個男人寫的,隻能是男人寫的,主題比“通往女人靈魂的通道是vagina”還要惡意得多,那書的主角是武曌,這個中國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最終同意讓位李氏,是因為她的男寵威脅她要自宮。

書裡,這位女皇帝向宮人炫耀,“此畜物獨我能當之,然幾死者數。若汝等,死已久矣。”

真是天賦異稟。

鐘汀一介凡人,並無此等天賦,隻覺得同樣頭目森森然。她早就做好了疼的準備,但沒想到這時間如此漫長。

她或許應該掉幾滴眼淚下來,有一次她因為困倦流了兩滴淚結果他溫柔了許多,可她現在不困。她固然淚腺發達,不過為疼而哭是很丟人的。她不慣自己這個毛病。

後來昏昏沉沉又做起夢來,夢裡灰黃一片,一個女人抱著福爾馬林的標本笑,露出細而雪白的牙齒,笑容森然卻又不乏滿足:他到底是屬於我了。

醒來背後發涼,去握他的手,手心溫熱,他現在不也是屬於她的麼?

她睡得晚,卻醒得早。

披了衣服靠在床頭去摸他的臉,覺得這人長得確實很好,鼻子眼睛嘴巴無一不好,有做拆白黨的本錢。

就算她要賺錢養著他,也不算虧。

她沒有賴床的習慣,洗漱完穿著睡衣在廚房磨刀。她坐在一張矮方凳上,刀刃和磨刀石發生摩擦,刀光火石間,她竟然有一種殺伐決斷的錯覺,仿佛她握的不是一把菜刀,而是一把□□。

刀架上最貴的刀是一把重房作鍛地牛刀,路肖維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不過用得最趁手的是她手上這把刀,一把幾十塊的湖州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