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2 / 2)

太太經 孟中得意 6031 字 3個月前

鐘汀和路肖維在一起未必多快樂,可她一想到他和彆人白頭偕老生兒育女,那種痛楚就來了。

忘了哪個哲人說過,永恒快樂是不存在的,幸福的要義是減少痛苦,她深以為然。

所以她還是得同他在一起。

鐘汀在N大的日子倒和預想的差不多。

她和她爸都在中國史教研室,抬頭不見低頭見。得益於鐘教授的宣傳,史院的老中青三代都對她十分熟悉。

鐘教授把教研室的人得罪了大半,偏偏還不自知。

相比他的專業,他更像是個專業的批評家。

他批評起來有一種天真的惡毒,說到某位校領導不稱職,他不談論人家的能力,而專說人家的長相,按照唐代的“身言書判”來選官,以這位領導的尊容第一輪就要被淘汰。

做孩子的要麼和父親極其相似,要麼完全相反。鐘教授活得太過肆意,與其相比,鐘汀倒顯得十分謹慎,她說話字斟句酌,生怕開罪了人家,她不喜歡讓人不高興。

鐘教授有一種做公眾人物的潛質,可惜曆史學不是一門顯學。

他給本科生講《中國史學史》,好似在講自己的家族史,動不動我父親如何認為,我父親的同學如何認為,我父親的老師如何認為。

女同學們沉迷於鐘教授的美貌,知道美色和智慧難以得兼的道理,也不強求,況且鐘教授的八卦對她們也有一定的吸引力。而在大多數男生眼裡,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拚爹的老白臉。

就連鐘汀也不能否認,以鐘教授的資質和得罪人而不自知的天真能到今天,與她爺爺關係頗大。

鐘汀的爺爺在史學界頗有地位,鐘教授和其父都治隋唐史,影響力卻比父親差得多。

鐘教授當年困於英文太差,準備放棄考研,特給父親修書一封,回信讓他轉攻日語,結果來年便考上了N大。後來他去京都大學讀博,也不能說和父親的推薦信全無關係,他的導師是鐘汀爺爺的老朋友。鐘教授的資質並不比師專其他同學強,而他的同學們如今大都在中小學任教。

雖然鐘教授都把如今這不算成就的成就歸功於自己的不懈努力,但也不妨礙他對父親的尊重。那本他自費出版的家族史傳記裡,充滿了對父親的崇敬之詞。

他唯一忤逆自己父親的,便是娶了丁女士。兩家素來不睦,鐘汀的姥爺曾在那段特殊時期貼過她爺爺的大字報,大字報寫得十分慷慨激昂,不像勉強為之。

如果說鐘教授講自己的父親還算符合課堂內容,畢竟其父也能算是史學史的一部分,但他講丁女士完全是興之所致自由發揮了。

幾乎所有上過鐘教授課的人都知道,丁女士為他放棄了美國offer,在日語水平基本為零的情況下跟隨他一起去了日本,他是如何的感動;鐘汀是打排卵針生出來的,她出生的時候是當地醫院最重的嬰兒,丁女士將她順產下來是如何的不容易。

鐘汀曾委婉地勸誡她父親,不要把家事隨便講給彆人聽。

但到底沒有作用。

鐘汀講課的時候,課間有學生同她搭話,第一句便問,鐘老師,你出生時真有八斤五兩重麼?

她隻開了一門《宋朝婦女史》的選修課,時間定在每周五下午的最後兩節課,到第四周的時候便開始講嫁妝問題。

選課的多是女生,男生混在女生群裡,顯得十分伶仃。

曆史雖然不算顯學,不過婦女/性彆史因為與時下聯係緊密,倒不算冷落。

國內從無女人比男人更加貪財的傳統,男人根據嫁妝多寡選擇妻子在這一時期蔚然成風,貧家女難嫁,“今世俗之貪鄙者,將娶婦先問資裝之厚薄,將嫁女先問聘財之多少。”

花女人錢的男人也不少,“己而校奩橐,朝索其一,暮索其二。夫虐其妻,求之不已。若不滿意,至有割男女之愛,輒相棄背。習俗日久,不以為怖。”

她一直覺得《金瓶梅》是部現實主義巨作。名義上是宋朝,實際是明朝的事兒,不過大都是男的更愛錢些。

她第一遍看個吃,第二遍再看,印象最深的便是潘金蓮真是窮啊,武大郎的女兒偷吃了一個蒸餃,她把人家打了個半死,固然是她刻薄,但終歸有窮的因素,後來嫁給了西門慶,彆人家的小丫鬟給了她一些果子,她袖了過來,又一個個地數,自己的小丫鬟偷了,又是一頓毒打,饒是這樣,她也沒向西門慶要過什麼大錢,無疑是買張床,要個衣裳首飾。好比現今一個女孩兒傍了個款爺,最大的要求不過是買幾個包,是對錢財最沒企圖心的那類。

反觀西門慶,他娶得那幾房妻妾,大都有錢的因素,他像個耙子,一個勁兒地從女人那裡摟錢,也沒個夠,越有錢越不嫌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