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火鍋時喝了黃酒,舒苑有車不能開,路肖維自然要先把舒苑送回家。
鐘汀和舒苑坐在駕駛位的後排,他從前麵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鐘汀接過來,紙袋裡是幸福村那家炒貨店的糖炒栗子,現在是初秋,栗子剛上市。袋子拿在手裡,還是溫熱的。
栗子是良鄉栗,一捏就碎,皮薄殼小。不過最絕的是他家的石頭,鐘汀親眼見過,那是用笸籮篩出來的,都是綠豆大小,和蜂蜜麥芽糖一起炒,炒好的石子兒好像刷了一層黑油似的,十分黑亮。
她知道去那家店買栗子並不順路。
舒苑剝了一個栗子塞在嘴裡,“這栗子真不錯”,感慨完又說道,“老板,我有一朋友長期給X音寫人物紀實稿,現在市麵上的人物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她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提供,我立馬想到了您。雖然雜誌不算高大上,但耐不住發行量大啊,公關嘛,精準投放固然重要,全麵覆蓋也必不可少。我朋友在我的建議下已經編……寫得差不多了,內容除了您白手起家如何勵誌,就是家庭生活如何美滿。我準備讓她把您排隊給鐘汀買栗子的事兒也加進去,細節處見真情嘛。您什麼時候有時間看下,如果可以的話她那邊可以直接發稿。對了,自從雜誌鬨了幾起官司後,這類稿子必須有受訪者簽名,證明並非胡編亂造。”
鐘汀以前在書攤上看過這本雜誌,它巨大的發行量大證明了廣大人民十分渴望真善美。每個後來在社會新聞上張牙舞爪的人在這本雜誌上都十分溫良恭儉讓。
她隻聽路肖維說道,“你讓鐘汀看一看,她覺得沒問題就行,順便可以讓她增添一下細節,潤色潤色。”
鐘汀哭笑不得,虧他想得出來,要她給描述他倆恩愛的肉麻文章潤色。
她隱約覺得舒苑還要有下文,便抻了抻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彆的了,舒苑當然不會聽她的,“《清談》那邊的編導跟我對了初版台本,我跟他們講,至少有一part要講路總的家庭生活,兩人的婚姻生活是如何幸福,妻子是如何支持了他的事業,多麼賢良淑德。你說以前節目總要問嘉賓的家庭情況,有妻否,妻子姓甚名誰?有子否?是兒是女?怎麼到了路總這兒都省略了?不知道廣大少女及婦女最關注的就是這個嗎?不問這個怎麼提高收視率?就算改版也不能將這一優良傳統給舍棄了啊。”
舒苑是家中長女,對待朋友也有一種大姐似的豪爽,她信奉朋友如手足如衣服,都是不能舍棄的,哪個女人可以不要衣服呢?而男人於她隻是可以剪掉的頭發和指甲,沒了總會再生出來。她熱愛為朋友打抱不平,在她看來,鐘汀拒絕她的好意隻不過是不好意思罷了。鐘汀不開口,她必須開口。她從不怕得罪老板,上一份工作她沒少和主編拍桌子,這年頭又不講究賣身為奴,路遇的待遇雖好,但換一份也未必會差,總之不會餓死。
她本以為自家老板會麵露不滿,沒想到卻聽他說,“你這個意見很好,下周去填一份調薪申請單。”
“加薪那行您覺得我填多少合適?”舒苑下意識地問道。
“你看著辦。”
舒苑翻了個白眼,你看著辦這四個字實在是太玄了,寫少了不甘心,寫多了人家嫌你獅子大開口,乾脆不給你了。她還想繼續說,卻被鐘汀遞過的栗子堵住了嘴。
接下來,她每當要開口的時候,鐘汀便往她嘴裡塞已經剝好的栗子,到最後她乾脆一邊拒絕一邊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
隻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到底讓舒苑抓住了開口的機會,“路總,今天我表弟問我破鏡怎麼重圓……”
她還沒說完,鐘汀馬上往她嘴裡塞了個栗子,“這個挺甜的。”
這一幕被路肖維從後視鏡裡捕捉到,“鐘汀,栗子再多你也不能讓人老吃啊?”
舒苑把栗子嚼完,接著說道,“我是一個文科生,物理學得不太好,不過我記得當時上課的時候老師講,鏡子破裂處的距離遠遠大於分子作用力的範圍,破鏡是不能重圓的。不知道您有什麼辦法?”
“用原先的碎玻璃重新再熔一個鏡子就是了。”
舒苑又翻了一個白眼,“那還是原來的鏡子嗎?”
到了舒苑小區門口,鐘汀下車送她,她沒說彆的,隻是讓舒苑回家多喝點水,畢竟吃了那麼多栗子彆噎著了。
她轉身的時候,路肖維給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她直接進去坐了,繼續捧著那個牛皮袋子剝殼。
“你沒跟她說過咱們倆之前的事兒嗎?”
“太久了。我們隻談現在,不談過去。”
在路肖維和歐陽談戀愛前,鐘汀曾和他曾短暫地在一起過,也不算太短,一共489天。
不過這種在一起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讓人聽了笑話。
最初是他來招惹她的。
鐘汀欣賞或喜歡的人分為兩個維度,一個是生活維度,一個是文學維度。
她爸媽都屬於第一個維度,她愛他們,甚至可以為二老賠上自己這條命,不過如果她爸這個人物形象出現在哪個文學作品裡,她說不定還會嘲笑他兩句。嬴政是第二個維度的,隔著史書她覺得他文韜武略可歌可泣,可萬一自己穿越到他統治的時代,她隻會想一件事,就是哪種死法不那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