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肖維衝了個冷水澡,那股邪火終於被澆滅了大半。
鐘汀回國後, 他終於過上了正常的夫妻生活, 像他這個年齡段的正常男人一樣。
不過鐘汀本人對這事兒並不熱衷,她好像對網球之外的任何運動都興趣缺缺, 無論是戶外還是室內。
從以前到現在,如果不非常必要,她總是竭儘全力避免參加體力運動, 大二體育課選修第一學期選的國際象棋,第二學期選的圍棋,肺活量這樣小也不知道鍛煉一下。每次他都怕把她給憋死。
她平常不鍛煉, 偏偏還極好強, 每逢體測前都要突擊式訓練, 有一陣兒他總看見她在塑膠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跑。
她跑步的時候,馬尾就會甩起來,那兩根鞋帶在她脖子上一蕩一蕩的。
他問過她,為什麼要在頭發上綁兩根鞋帶,她回他, 為了引起你注意啊,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開玩笑的。
她跑八百為了拿滿分,從來不計後果,三分鐘跑下來往往掉了半條小命, 那時他們還在一個班, 分班前的最後一次體測, 她跟他打好招呼讓他給她收屍。他說總得有個名義,她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我欽定你為我的未亡人,我要是死了,你得三個月不能談戀愛,再長就不要了,我舍不得。說這話的時候她笑嘻嘻的,又說,我得在死之前多吃幾盒冰淇淋。
她當然沒死,為了慶祝她沒死,她又要來一盒冰淇淋。
不過體測一旦拿了滿分,她就再也不練了,直到下一次體測快開始。
這人的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出門的時候,路肖維突然想,如果不是他刻意去試探她,她的熱情恐怕也不會消失得這樣快吧。
電梯到八層的時候,門又開了。
路肖維到八樓的時候,心裡咯噔了一下,電梯一開,他果然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
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她到底在一個男人家裡呆了多長時間。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她幾點回去的。
她同他招呼,然後又笑了。
他就不喜歡她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是那些一秒入戲一秒出戲的演員,前一秒還沉入其中無法自拔,過後就雲淡風輕愛誰誰,入戲出戲全憑閃念,留著看戲的人在那兒手足無措。
前陣子她不是還愛他愛得無法自拔嗎?他都差點兒又相信了。
路肖維幾乎是下意識地堵住了她的嘴。他一把她箍在懷裡,另一隻手捧著她的後腦勺。
他的臉也是直直撞過去的,隻鼻子偏過去一點。
像他和她以前做的那樣,他當然知道正確的姿勢,他隻是在模仿她。在她鼻子受傷後的第二個月,他確認她鼻子沒事之後,按照她親過來的方式回敬了她一次。
以這樣的角度親過去,他隻能親到她的上唇,於是她上嘴唇的顏色從紅色變成了赭色。那次之後她特意帶了口罩去買赭色的唇膏,買來之後在下唇厚塗,妄圖製造對稱效果,對外聲稱她塗的是一種特效藥膏。那種顏色維持了有三天,她時刻都在擔心有人看出來。
他當時安慰她,“你不要想著彆人都在看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太要麵子的人其實是把自己當作世界中心,以為全天下都是你的觀眾,每次自己有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以為要引起巴以爭端似的,你又不是新聞聯播的主角,完全沒必要如此。真正關注你的其實真沒幾個人。”他這話好像並沒有給她解寬心。
路肖維的動作來得太過突然,以致鐘汀忘記了抵抗,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放開了她,畢竟從八樓到一樓即使爬樓梯都用不了多長時間,何況是電梯。
鐘汀僵在那裡,還是路肖維叫了一聲,“出來吧,到一樓了。”
她模模糊糊地從電梯間裡出來,那股熟悉的青橘皮味不僅鑽進了她的鼻子,還鑽進了她的心裡。
她以前總是避免將歐陽的香水和自己家的沐浴露聯係到一起。
“路肖維,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沒有必要對我履行義務了,我現在也並不需要。電梯裡有監控,讓人看見了不好。前陣子還有人把電梯間的錄像傳到網上,難免會有意外。我無意充當社會事件的主角,我想你應該也沒有這個意思吧。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情人間的情話讓第三人聽了都肉麻,何況咱倆這種關係在有監控的地方上演這種戲碼。”
“你是不是剛吃了冰糖葫蘆?這次你買得不怎麼好,夠酸的。”
“那孩子是我學生,我和他打球時不小心傷了他,如今我所作的不過是要承擔肇事者的責任。我並不是特意來你眼前晃同你賭氣。我希望你也不要同我賭氣。”鐘汀從包裡拿出一瓶口香糖,倒了一顆放到嘴裡嚼,“你要不要來一個,除一除嘴裡的酸味。”
說完她才意識到口香糖是檸檬味的。
他從她手裡接過瓶子,拿了一顆,並沒有更酸,他說的那些話她原來都記著呢,“你是不是在怨我?”
路肖維給她撐了門,讓她先出去。
“謝謝。”
即使在最尷尬的時候,他也不會忘記給人撐門。
這次兩人走得都極慢。她的嘴有點兒撕裂式的疼,“那倒不是,隻是這些話時不時就突然冒出來了。我有時也奇怪我的記憶力如此的好。”
已經是初冬,鐘汀裹了裹自己的大衣,兩人走到停車的地方,路肖維問她,“要不要來車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