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沒有勇氣去道歉,隻敢在彆人取笑舒苑的時候上前去威脅他們。彆人懾於他的拳頭選擇了沉默,暗地裡卻認為方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X,舒苑被取笑全是他造成的,他還在這裡裝好人。
他是在高考散夥會上才有勇氣說對不起的,可惜那天舒苑不在。後來他家裡遭受了許多變故,舒苑便從他記憶裡淡去了。
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他拿著話筒對她說對不起。
舒苑開始還說了個沒關係,等她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便開始痛哭。她十多年都沒哭過了,上次哭還是高中時代。
方嶠隔著玻璃勸她彆哭了,可她什麼都聽不見。
方嶠在監獄裡第三年的時候,舒苑感覺方嶠已經徹底依賴上了自己。最後一次通話,她說得很冠冕堂皇,她之所以來看他,不過是不希望一個年輕生命自殺罷了,既然你已經準備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咱們就沒必要再見麵了。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她沒看到方嶠的表情,也不想去看。
之後她再也沒去見過他。
再見到方嶠是兩年後,舒苑手機裡收到一條短信,短信裡說他已經出獄了,他想請她吃一頓飯。
舒苑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拒絕,並把那個號碼拉黑。她在自己的住房裡安裝了好幾個報警器,她有點兒後悔去招惹方嶠了,畢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之後,他再沒打擾過她。
真正遇到方嶠是個雨天,那天雨下得很大,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車窗上,雨刷器瘋狂地擺動。
舒苑把雨點分成兩類,一類是自殺成功的,一類是自殺未遂的。那些從車窗落到地下又被一輛輛汽車碾過的,都是自殺成功的那類。
她不知為什麼想起了方嶠。這種人,她不詛咒他死就是仁慈。
她喝了酒,一瓶三十年的百齡壇,饒是這樣,她也很清醒。她有個外號叫千杯不醉,有一次喝了一瓶路易十三,打八圈麻將,依然胡了兩把□□。隻是她素來遵紀守法,隻好找代駕。
從路遇辭職後,舒苑自己注冊了一個傳媒公司,路肖維入了股,表麵上說是相信她的能力,實際上不過是看鐘汀的麵子。她並未拒絕,在金錢麵前,她的姿態一貫放得很低。路肖維的投資並不算失敗。方嶠在牢裡的第四年,舒苑買了車房。
這一年,她忙著相親,忙著過上一種主流意義上的幸福生活。她的乾兒子太過可愛,誘使著她也生一個。
鐘汀打電話祝她生日快樂,問她禮物收到沒。
她都收到了,兩份禮物,鐘汀送了她一份,還有一份是她乾兒子鐘路路送的。她乾兒子手真是巧。
電話裡鐘汀勸她少喝酒。
“我早就戒了。”言不由衷。
掛掉電話,舒苑突然覺得胃一陣陣地抽痛,“師傅,您看著點前麵的車,真撞了,我保險可不夠賠的。”
還是撞了。
她在醫院裡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她最驚訝的不是方嶠在她床前,而是眼前的這人又開上了八位數的豪車。
他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車不是我的。你的車我給你送修了,不是你的責任。”
舒苑心想,車當然不是你的,你肯定是又傍上了哪個富婆,這次可彆進局子了,“可交通法不是這麼算的,我畢竟是後車。”
“你不用管了,好好養病。”
“那可不成,該怎麼算怎麼算。”她愛占便宜也不能占他的便宜。
便宜還是占了。
舒苑的檢測結果是胃出血。
他沒給她請護工,鞍前馬後地伺候了她三個星期,十分周到。
舒苑發現,他粥湯也熬得很好,怪不得能傍上這麼有錢的富婆呢,敢情是十項全能。
不過這樣的十項全能她可消受不起,她又不是富婆。
他為當年的事情向她道歉。
她說沒關係。有關係的沒關係的都過去了,就這麼著吧。
一個當年的公子哥兒如今要對若乾個半老徐娘各種獻媚也夠慘的了。
橋歸橋,路歸路,江湖不見,到此為止吧。
沒想到出院的時候,他突然對她說,“你缺男保姆嗎?給你疊被鋪床、掃地拂塵那種?”
“我雇不起。”
“我可以給你打折。”
舒苑不知怎麼想的,腦子一熱便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