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禾真是沒眼看那張大人, 收回視線, 拿出張紙,把他沒寫完的化學方程式給補全。
張大人摸著摔疼的屁股, 一瘸一拐氣勢洶洶地上來, 進門, 怒指徐禾:“兀你小子——”
啪。
話還沒說完,就被徐禾糊了一臉的化學方程式。
張大人瞬間臉黑,氣鼓鼓地, 把紙都吹了起來。
什麼玩意?
徐禾起身,拍拍手, 道:“來, 先彆急,你先把這個看懂了再來跟我說話。”
他純粹就是不想理這人。
等天璿老頭回來, 自己清理門戶吧。
張大人在明月樓前摔了一跤,氣勢就虛了不燒, 再被徐禾這麼冷眉冷眼的說一句,一下子就慫了,根本就不敢直視他的臉。直到徐禾走出樓外,他才把手裡攥著的紙張開, 一看。
半圓不圓, 繞來繞去的一堆字母。
張大人愣半天,以自己的方式想明白後, 又一口血堵在喉嚨, 怒發衝冠:“徐禾——!”
這臭小子居然畫符詛咒他!
真是用心險惡!
徐禾出了門, 沒聽到張大人跳腳的怒吼。
他揮了揮袖子,抖下出樓時飄落在他身上綠色的葉。
他今天本就是偷溜出來的,等下還要回宮去。
明年就是他科舉下場時,在國書院裡,課業少了不少,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複習書籍,空閒時候就很多。而且天璿老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專門跟國書院裡的博士打了聲招呼。
博士們見他對機械充滿興趣,便基本上把他預定在工部,平日裡任他睡覺摸魚,都睜隻眼閉隻眼。
春日融融,徐禾隨手買了跟糖葫蘆,邊舔邊走,走過柳絮飄拂的安定橋。被一道人牆堵在了中間,他嚼著山楂,有些莫名卡妙。
這裡被圍得水泄不通,少男少女都癲狂,不斷往中央地帶扔花扔手絹,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太過嘈雜,徐禾一個字都沒聽清,他打算繞個道,但又心癢難耐,扯了扯旁邊一個小姑娘的衣角,問:“前麵是什麼東西。”
小姑娘沉迷自己狂熱的喜悅裡,被扯衣袖,非常不耐煩地,轉頭就想吼開這個沒眼力的路人,但轉身看到正舔著糖葫蘆一臉疑問的徐禾時。
她愣了。
瞪大眼,那種不耐煩瞬間被一股子嬌羞、驚豔、激動的情緒覆蓋,她就莫名奇妙臉紅了,結結巴巴:“小公子,前前前、麵,那是不知大師在與人論道呢。”
“哦。”
徐禾一臉冷漠吐出山楂的核,居然是那臭不要臉的妖僧?
他平日裡很少出皇宮,但對不知現在越來越想的名聲,也是有所耳聞。
這騙子,如今如日中天,已經風靡一時。今天親眼所見,他真是嗶了狗了。把一代無欲無求的高僧變成現在吸粉無數國民偶像,也就他乾得出來了。
徐禾又咬了第二個糖葫蘆,接著問:“論什麼?”
小姑娘臉紅得快要熟了般:“”論論論論的是什麼,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徐禾一直盯著前方的視線,轉到了現在這個羞得不能自已的少女身上。
看到她紅得不正常的臉時,稍稍地驚訝了下。然後心生一絲同情,這結巴姑娘真是堅強,得了那麼重的病,還出來瞎起哄。
徐禾謝過她,打算往前擠擠。
實際上他走的莫名其妙順,感覺都沒費什麼力,就自然而然從人群裡走出條路來。
一個糖葫蘆還沒咬完,已經到了前排。
人群都在岸邊被隔開。
一排柳樹,一河清水。橋中央,兩人臨風而立。
一人袈裟披身,年歲已老,一人一襲白袍,風華正盛。隔著潺潺的水流,搖曳的柳枝,雪衣高僧側頭,拾起女子撒落他肩頭的花,在爛漫春光裡,拈花一笑。極具佛性的眼眸垂下,笑意慈悲。
“啊啊啊啊——!”
“不知大師!!!”
“不知大師!!!”
徐禾耳邊響起了男男女女撕心裂肺的吼叫聲,震得他頭疼。
徐禾咬著山楂,隻覺牙酸。
他有種置身現代某個明星演唱會的感覺。
不過隻要一想到,這明星是個光頭,還是個騙子,他就嗶了狗了。太出戲了。
尖叫沸騰過後,又是一輪撒花扔帕,那岸有人,這岸也有人,能扔上橋的東西卻少得可憐。
大部分都扔進了河裡,一河的花瓣、香囊、帕子。
徐禾漫不經心想,要他是京城的治安官,現在已經把這汙染環境的妖僧抓進牢了。
他低頭看河水看得很認真,抬起頭,忽然就被一張從對岸被風吹過來的繡帕糊了臉。
徐禾一臉臥槽,把它扯下來,就看到這方白淨的繡帕上繡著......嗯?他倒過來又倒過去,那兩個黃黃的鳥——鬥雞圖?
好一副生動活潑的鬥雞圖。
徐禾打算把這帕子扔了,忽然渾身一驚,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他抬眼一望,恰好和不知非常禪意非常慈悲的笑容對上。
小和尚長成了大和尚,那種欠揍的算計的眼神還是沒變。
不知這麼一笑,徐禾就知道這人要搞事。
果然。
真.光風霽月,出塵不染的不知大師,忽然就同旁邊的老主持道:“緣是麼?”
他往前走一步,在萬千信徒的尖叫聲裡,一步一步往徐禾這邊走來,衣袂翻飛如蓮聖潔,他道:“緣之一字,恰如風,來時莫測,去時不可追。就想呀——”
不知停在徐禾麵前,在他一臉冷漠裡,修長的手從奪過那方繡著栩栩如生鬥雞圖的帕子,道:“這塊帕子,就是緣,緣分牽連了你和對岸的那位姑娘。”
他遙遙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