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楚直上前敲了門,不多時候,門內響起嚓嚓的腳步聲。

那孩子兀自哭個不住,辛野裳隻得試探把手指送到他的嘴邊,誰知這孩子被騙過一次,學精了,試了試覺著不對,便堅決不肯再上當,依舊大哭。

古刹的門發出年老失修的吱呀,令人頭皮發麻。

半個光頭從內半信半疑地探了出來,猛地看見一個妙齡少女懷抱嬰孩,和尚也吃了一驚。

一番詢問,終於帶了辛野裳進內,領路的和尚道:“我們這裡從不跟外頭的人交際,外人也很難找到這兒來,如今天晚,女施主又是逃難來的,留你住一夜應是無事。”

楚直道:“貴寺若不收外間香火,何以為繼?”

和尚道:“我等自在後院開荒種菜,足夠吃食,出家人一概清貧,求的不多,畢竟修行要緊。”

“嗯,難得有這一方清淨之處。”楚直矜持地頷首。

和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總覺著這少女的幾句問答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寺廟給安置的住處也是一間極簡陋的客房,除了比先前那小破祠堂乾淨點兒、有張床外,仿佛沒什麼不同。

和尚又去取了一碗齋飯,竟是沒去除皮的糙米飯,另一碗卻是寡淡之極的稀粥。

辛野裳先拿了那碗粥,想喂給那孩子喝,嬰兒大概是餓極了,皺著眉心吐了兩口後,總算又被喂著吃了小半碗。

見那孩子安靜下來,辛野裳便自己吃了點糙米飯,她並不習慣這種食物,米粒有些堅硬的糙皮在嘴裡挪動,好不容易咽下去,餓了,也挑剔不得。

楚直也是同樣,但他不會說出來,還好和尚給的米不多,辛野裳草草吃了個半飽,回頭看那孩子,正瞪著烏溜溜的眼睛打量著她。

抱了半天,辛野裳倒是喜歡起這小家夥來了,不禁走上前逗引了一會兒,嬰兒的喜怒極為直接,看著她,笑的咯咯直響。

辛野裳望著那天真無邪的笑臉,心裡稍微寬慰:“剛才忘了問那僧人,回濮水該怎麼走。”

楚直心頭一緊:“明日晨起再問不遲,不過,今夜最好彆睡熟了,警醒些。”

辛野裳詫異:“為何?”

楚直道:“這寺廟有些古怪。”

“怕不是阿叔故意嚇唬人的話?”

“倒不至於在這些上嚇唬你,”楚直道:“方才那僧人領我們進門,我看他的步伐、言語舉止,並不像是個出家人的氣質。”

辛野裳擔憂起來:“不是出家人,那是什麼?”

楚直忖度片刻:“也許我看錯了,但留個心眼總是好的。”他輕聲一笑:“何況在外人看來,你不過是個孤身的妙齡少女,又抱著個嬰兒,唉!”

辛野裳道:“我雖是女子,卻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們若圖謀不軌,我自不會坐以待斃。”她回頭又看向那正在自顧自玩耍的嬰兒,聲音裡透著慈愛:“委屈你了,等明兒給你找個好人家……”

楚直揚眉。

這時,外間敲門聲響,是之前的和尚去而複返,來拿碗碟的。

辛野裳道了謝,想起方才跟楚直的話,便問他此處距離濮水多遠。

和尚有些驚愕,道:“濮水?好似很遠,究竟多遠貧僧就不知道了。”

辛野裳屏息:“那這是屬於東平呢,還是西川?”

和尚才道:“屬於西川境。”

等和尚去後,辛野裳緩緩地在竹榻上躺倒,緩緩舒了口氣:還好此處仍是西川地界。

寺廟中分外寂靜,這客房裡隻有一點油燈,照出了床前方寸。

他們躺在榻上,恍惚中,燈影閃爍,仿佛是兩個人的影子,極親密的並著肩。

辛野裳轉頭,身旁明明無人,她閉上眼睛又睜開,定神。

楚直問:“怎麼了?”

辛野裳道:“奇怪,我……好像、看到了……”

楚直耐心等她說完,她卻道:“多半是我眼花了,應是太過勞累的緣故。”說著她打了個哈欠:“阿叔,我萬一撐不住熟睡過去呢?”

楚直道:“無妨,有我在呢。”

辛野裳沉默了會兒,小聲地:“阿叔,還好有你在。”

方才還天不怕地不怕的呢,到底是個女孩子。

楚直心頭一陣微瀾,卻聽床內嬰兒呢呢喃喃了幾聲,不知說些什麼。

這也讓楚直生出一種幻覺,他,辛野裳,還有這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就仿佛是……

“丫頭,”楚直製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先前你跟我說,你不能同我坦白是有苦衷,這會兒可以告訴我是何苦衷了吧。”

先前辛野裳本要說,奈何聽見了寺廟鐘聲,如今見楚直又問,她才道:“就像是阿叔問我之前為何從宮內來到了濮水城,我隻能跟你說,我也是身不由己,但我所做的都是必須要做之事,隻有這樣,才能拯救許多無辜之人。”

“你處處瞞著我,是怕我知道後走漏消息,對你們不利?”

“可以這麼說。”

楚直想到之前城上將士喚自己“郡主”,又聽了辛野裳的這些話,心中已經梳理大概,知道她進宮必定也是迫不得已。

他出身皇室,見慣了大族或者皇親貴戚間為了鞏固勢力或者彆的圖謀,“兒女聯姻”不過是常見的手段,比如近來楚直所知的,便有一位朝臣為籠絡上峰,寧肯把自己的小孫女嫁給那老頭子為妾。

辛野裳雖沒說實話,但楚直卻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楚直感慨:“王室貴女之中,像是你這樣想法的,實是少見。”

“我這樣想法?”

楚直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多言了,不過就他而言,他所知道的皇親貴戚之中的名媛們,平日裡視若性命的,無非是容貌家世,珠寶綢緞,如意郎君。

莫說是一萬個人之中也挑不出一個會站上城頭跟敵人殊死搏殺半身淤血的,就說這種近乎於“舍生取義”的想法跟作為,就已經把許多男兒都蓋過去了。

兩個人都沒說話,隻有那嬰兒唧唧噥噥地。

又過半晌,在楚直以為她要睡著的時候,辛野裳突然道:“阿叔,你在做什麼?”

她本來想問楚直在想什麼,但臨出口還是鬼使神差地改了。

楚直道:“你指定猜不出來。”

辛野裳訝異:“你……”她細品楚直的話:“阿叔……真的在‘做’什麼?”

楚直意識到自己透露了關鍵,便嗬嗬一笑轉開話題:“我其實……正在想一個故事,你要不要聽聽。”

辛野裳抬手拍拍那不安分的嬰兒:“阿叔會說故事?什麼有趣的?”

“你未必愛聽,但我想說。”

“阿叔想說,我就愛聽。”

楚直覺著這丫頭嘴甜起來還是很叫人欣慰的,他抿了抿唇,道:“有一大家子,有兄弟兩個,兄長去後,留下一個年幼的小兒子,讓二弟來照料他,不料這小子不學好,還聽信彆人讒言,想要害自己的二叔。”

“咦,”辛野裳嘀咕道:“這故事果真不怎麼有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