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辛野裳從沒想過世間竟有如此快的劍術,那瞬間她仿佛在夜色中看到了天降的閃電。

當這閃電悄然襲來之時,任何凡人都隻能靜靜地等候自己已被裁定的命運,而絕無任何反抗的機會。

何況辛野裳也顧不上反抗,因為那時候她的注意力不在彆處,而隻在楚直手上那青銅樽上。

酒是黃蒹剛又獻的,楚直正接了過去,酒樽即將沾唇。

而在那一刻,辛野裳發覺那本有些渾濁的酒中,有一點異色竄動。

她沒看清那是什麼,但感覺卻並不陌生,那是在西都皇宮,頭一次跟藏身於木槿花中的玉兒照麵的時候,那種出於本能的不寒而栗。

她畢竟是西川之人,對於所謂蠱術還是稍有些涉獵的。

辛野裳屏息之時,眼角餘光掠過長廊,卻見方才送酒的那丫鬟正悄悄地向後隱匿身形。

這一切幾乎都在一個瞬息之間發生,從她出招,轉眸,到劍奴拔劍,劍光直逼她心口,幾乎分不出誰先誰後,誰更快一步。

但辛野裳並未多想,甚至並沒有在意已經逼近眼前的閃電般的劍光,而隻是將匕首一轉,璫地一聲響,青銅樽已經給她擊落。

當袖口卷住潑灑的酒水的瞬間,辛野裳方感覺身上仿佛有些刺痛感,袖子是濕的,胸口也是同樣,隻不過顏色各異。

其實按道理來說,劍奴是不可能失手的。

唯有一個解釋,也許劍奴是想要留一個活口,又或者……是有什麼隻有當事之人才知道的理由。

不管如何,事情已經結束了。

除了楚直依舊穩坐如舊,在座其他人儘數驚動,黃矸更是跳了起來,黃蒹則呆呆地跌在桌邊,花容失色,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刀光劍影所驚,竟是無法弄清到底這一刹那間發生了什麼事。

不打算跟黃矸離心,也不願意事情傳揚出去,引發各種匪夷所思光怪陸離的謠言,所以楚直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雲淡風輕地吩咐叫黃矸料理後事。

當辛野裳被拖著離開明堂之時,她始終死死地看著那自始至終都沒變過臉色的人。

辛野裳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其實她並不覺著難過,而隻是有點遺憾……她覺著再也沒法兒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辛野裳的傷雖一時不能致命,卻依舊昏迷了半宿才醒來。

出乎她意料,黃矸仿佛並沒有要取她性命之意,隻是“例行公事”似的詢問她的話。

辛野裳當然不會坦誠,若給他知道自己是“安國公主”,非但是西川的奇恥大辱,更加增添了這老匹夫的得意。

何況醒來後,辛野裳回想行刺的過程,很為自己覺著灰心。

她雖然動了手,但到底沒有必殺楚直的決心,如今竟是白忙一場。

想想實在可笑,她視作親人、想要維護的那人卻是她的最大之敵,且分明不認她。

而本來想不惜一切也要為西川做點什麼,如今卻連一個人都殺不了。

心灰意冷之下,不如一死做最後的交代。

所以麵對黃矸的詢問,辛野裳道:“你這屠夫雙手沾滿西川將卒的鮮血,何必在此囉嗦,動手就是。”

黃矸笑了笑:“老夫就知道你必是西川之人。”

辛野裳冷笑:“你知道就好,西川士卒,世代不忘今日之仇。”

黃矸眉峰微皺,終於道:“小丫頭,你是怪我殺了先前的降卒,豈不知事情自有起因,試問濮水之戰中東平損失多少?西川彈丸之處,又本係東平屬地,不思歸順反而如此逆反,堂堂皇朝豈能相容?自然是須雷霆手段!看你也不是那種蒙昧之徒,自然該明白,交戰之時,隻論成敗!成者為王敗者為鬼!若不想死,自然可以選更好的出路!老夫說的你可懂麼!”

辛野裳並不退讓,直視著老將的眼睛,道:“自古名將多不勝數,似你跟宋炆這般嗜殺狂魔卻少之又少,東平儘是你們這種殺戮無度將領,西川若不奮起反抗,豈不更為為魚肉?你也不必再找什麼借口,你……跟你們那位皇叔,都是絕情無義之人!上梁不正則下梁歪,西川絕不俯首於你們這種殘暴卑劣之人!”

黃矸聽她說到“那位皇叔、絕情無義”之時,眉頭微蹙,卻垂眸向著身後悄然瞥了眼。

辛野裳自未察覺,在暗影之中孤零零立著一道瘦削的影子。

黃矸道:“你這丫頭,休要胡言亂語,為何好端端又說我們監國如何?他卻不曾得罪你吧。”

辛野裳欲言又止,隻冷道:“是啊,他是大人物,豈會跟我有什麼交際。”

黃矸越發覺著這話有些古怪,便問:“小丫頭,你好像恨極了我們監國?”

辛野裳道:“有什麼好問的,你不是知道麼,我此番進府就是為了殺他!”

黃矸沉吟:“那你先前為何要救他?”

辛野裳臉色微變,唇動了動,又抿住,胸前的傷口一竄一竄地開始跳疼。

黃矸看著她的反應:“被我說中了?奇怪,你為何竟不敢承認?”

“我……”辛野裳雙手握拳,矢口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為殺他,不是為救他!也沒有做過……”

黃矸嗬嗬一笑:“丫頭,你這副模樣,倒有些口是心非,你不用欺瞞了,老夫不是那種容易被哄騙之人,我雖不肯承認,但無可否認,府內的防範依舊不夠,除了你之外,亦有南越的細作潛入,先前蒹兒先給監國的那樽酒中便被下了蠱,若不是你及時地打翻,後果且不知如何。”

辛野裳下意識地咬了咬唇:“是嗎?我才不知道什麼蠱蟲,隻是一時失手打翻而已,真是可惜沒毒死那個楚希正!”

黃矸揚眉:“你知道監國的字?”

辛野裳又是一陣心痛,索性扭頭不語。

當初她跟楚直互換姓名的時候,楚直是告訴過她的,他叫“希正”,她牢記心中,卻想不到有朝一日喚出口,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不料黃矸又道:“隻是有點稀奇……監國原先的字乃是‘太正’,所謂‘希正’乃是後改的,除了東都有些人喚他‘希正’外,普天之下多以先前的字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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