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容均天點頭歎息:“你我兄妹多年不見,誰成想此番相見,妹妹竟是想為他人而取我性命。”

時隔多年,他已不是當初那個胸懷大誌卻未出襄城的少年貴公子,舉手投足,一言一行,越發內斂凝肅,甚至原先身上那點可貴的溫和也早就隱而不露。

此刻這半帶調侃的歎息聲中,大抵還有對於容時晴的失望,以及一點慍惱的鋒芒。

容時晴察覺,卻並未動容,在來之前她預料到所有後果。

“哥哥,”她低下頭:“哥哥何等心性,如今的局勢哥哥豈會看不明白?西都遲早晚是守不住的,隻有更快……我知道哥哥寧肯玉碎之心,但既然無論如何都無法兩全,何不另辟蹊徑,換一條路。”

容均天轉頭,微微地冷笑:“你以為你為楚希正來編造這一番謊話,就能乖乖地哄我去死?你口口聲聲叫他‘主公’,那把西川、把我這個兄長又當作什麼?怕也是你的敵人了。想取我性命其實不難,我自在西都絕不會後退半步,等城破之日,便是我容允和殞身之時,卻不必叫我的妹妹來說這一番離奇言語,當我是三歲小兒般哄騙,什麼離魂症,又什麼裳兒換了重光……他好歹也是東平的皇帝,用這種法子叫你來當說客,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容時晴搖了搖頭,想了一想,她道:“我隻問哥哥,當初裳兒進西都後宮,哥哥同她相處,是否曾看出她有什麼不妥?”

容均天皺眉:“不妥?你指的是什麼?”

容時晴雙目直視,緩緩道:“比如,哥哥曾經撞破裳兒‘自言自語’,以及她口中的‘阿叔’。”

容均天遽然色變:“你怎麼……”

當初辛野裳還在的時候,在濮水一戰中受傷,容均天找到她,欲回西都之時,確實曾撞破過一次辛野裳的“自言自語”。

也正是從那次開始,他心中存疑,私下詢問顧雎辛野裳的情形,問起醫治等等,而顧雎向他舉薦了南越之人。

其實方才容時晴說起楚直的“離魂症”,容均天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當年給辛野裳醫治的消息走漏,所以被楚直拿來大做文章。

但他無意中聽到辛野裳以一種完全不同的口吻“左右互搏”似的跟她自己對話這件事,卻隻有他自己知道,而從未跟任何人詳細說過。

容時晴望著兄長色變的臉:“我並非知情者,這一切無非是皇上告知,他其實不同意我回西都,覺著我無法說服哥哥,但我畢竟要試一試,畢竟……這事關多人的性命。”

容時晴在方才說這些的時候還毫無把握,畢竟這隻是楚直的一麵之詞,可方才見容均天的神情如此古怪,才信了楚直所說。

容均天欲言又止:“事關多人的性命?因為這個,想不把哥哥的命當命麼?”

“哥哥,”容時晴雙目泛淚,輕聲道:“我當然很想挽回裳兒,重光他們,但今日來找哥哥卻不僅僅是為了他們。”

“這話何意?”

“若皇上此舉是真,那未必對哥哥毫無用處。”

容均天眉頭微蹙:“我仍是不懂。”

容時晴無聲一歎:“我是說,在哥哥心中不是一直都有更重要之物麼?比如,西川,乃至這天下。”

容均天仍是凝視著她,似在忖度這話的分量。容時晴同他目光相對,輕聲道:“恕我直言,如果把天下大勢比做一局棋,哥哥如今已經退無可退,敗局已定了。這時侯,能做的隻有重新開始。”

“你是說……”容均天若有所悟,卻仍是不肯相信。

容時晴道:“雖然我未曾對皇上當麵說起,但對於皇上而言,他未必不知道這麼做的風險,甚至,我拿不準他到底要不要這樣做,畢竟身為東平皇帝,已經是權傾天下,天底下最尊貴之人,他若真想如此,便是拿自己的身家、整個東平在做賭,因為誰也說不準這樣做的後果。”

容均天屏息:不錯,他本不肯相信容時晴所說,但心裡卻另有一個聲音在響起,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這是真的”。

但既然是真的,楚直還有何不滿,為什麼非得再度選擇一個“未知”,難道隻因為辛野裳?

一念至此,他的心竟有點微酸。

“哥哥,”容時晴端詳著容均天的麵色變化:“哥哥自然該想通,既然人都可以死而複生,那還有什麼不可能出現的呢?”

先前辛重光死在涿縣,西川無大將,對付東平跟南越,捉襟見肘,就算容均天跟辛野裳殫精竭慮,也是敗相早定。

但在辛野裳代替辛重光赴死之後,辛重光幾乎打到東都,若無西都的掣肘,恐怕早就揮師北上。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天下鹿死誰手,又有誰知?

一時之間,容均天竟分不清楚:擺在自己麵前的,到底是一條可能扭轉乾坤的路,還是……楚希正編織出來的迷惑他赴死的可笑計謀?

若是前者,他當然可以不惜一切拚力一搏,可若是後者,他還中計的話,那自然是會成為天下笑柄。

容時晴在旁邊,目光跟隨著容均天的身影。

兄長做出這種反應,容時晴並不意外,她在意的是那個結果。

“你說,我可以選擇另一條路,但對於楚希正呢,他有什麼好處。”容均天終於問道。

容時晴垂眸,臉上掠過一點落寞:“說來我也不信,皇上所為的,應該就是裳兒。”

“真的……隻是裳兒?”容均天很想再聽到些不一樣的回答。

“不然,還能有什麼呢?”容時晴笑了笑,語氣裡有些微妙的苦笑:“這天下最大,他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了。”

容均天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