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機大叔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去哪？”
“望江麗影。”謝瀾克製著慌亂，“東門。”
司機點了下頭，驅車掉頭。
竇晟繼續在謝瀾耳邊歎氣，“隻顧著考試，好久不打工，我都快下崗了。”
“……求你閉嘴。”
到家時，日常來做保潔的阿姨還沒走，趙文瑛的行李箱也在家，據說出差提前結束，親自去超市買菜去了。
竇晟滿臉笑容地進門，聽到消息後麵無表情地上樓。
謝瀾雖然忍著笑，但心裡也有點遺憾。
備考這麼多天都沒和男朋友貼貼，說不想絕對是假的。
他走到房門口，猶豫了下，“我洗個澡啊。”
“洗吧。”竇晟歎氣，“打工失敗，另謀他日。”
“嗯。”
趙文瑛要回來，該收斂還是得收斂。
謝瀾把帶回來的東西簡單收了收，仔仔細細洗了個澡，吹乾頭發出來坐在床上放空。
沒過一會，竇晟忽然在門口敲了敲，小小聲喊他：“主人——”
謝瀾緩緩回神，丟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竇晟指指手機，“我是您期待已久的視頻，我已就位。”
視頻？
啊。是假裝男友的視頻。
謝瀾匆忙戳開手機，新鮮熱乎的視頻發布於十分鐘前，這會才剛剛有幾萬個點擊。
開屏第一幀是仰視角，陽光透過斑駁的梧桐葉落下，晴朗無雲，那些樹葉在風裡輕輕搖曳。
伴著濃烈的陽光，謝瀾的聲音在畫外響起，“你能走快點嗎？”
“來了。”竇晟的聲音。
畫麵從天上收回，回到校園。謝瀾穿著件白t，站在樹蔭下回眸看著竇晟，片刻後又落在鏡頭上。
“又在拍啊。”那道語氣裡有些許沒睡醒的慵懶，邊說著邊打了個哈欠。
竇晟嗯了聲，“你能入戲點嗎？一聽就假了。”
“哦，好。”謝瀾聞言站直身，等竇晟走到他身邊才繼續往前走。
竇晟將鏡頭調整成前置，和謝瀾同框，比了個剪刀手。
“晚上吃什麼？”竇晟問。
謝瀾淡淡道：“聽男朋友的。”
畫麵定格，逐漸褪色，許久，又轉回開屏陽光下晃動的梧桐。
白色的標題字幕緩緩浮現：【假裝我有男朋友|七月vlog|數學競賽省訓|天才愛情故事】
這個小片段很平常，但作為先導鏡頭的效果卻很爆炸，那句低低軟軟的“聽男朋友的”一出，彈幕已經把屏幕糊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朋友！瀾崽說男朋友！
-我在床上扭成蛆
-激動！！！！！
謝瀾下意識回頭，還好，竇晟已經很識趣地回到自己那屋了。
不然兩個真戲假做的人一起看這種東西，很難不出事。
謝瀾把音量調低了點，關上房門繼續看。
竇晟慵懶的畫外音響起：“做這個視頻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戀愛腳本，什麼摩天輪、電影院、西餐廳……但最後都沒用。我很認真地構想了我和謝瀾在一起的場景，得出的答案就是，日常。日常一起上學放學，吃飯睡覺，拍片剪片。”
“我們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學習和拍視頻填充了百分之四十九的精力，剩下百分之五十一留給彼此。”
vlog斷斷續續錄了一假期，最終呈現出精簡的十分鐘，是類似記憶畫廊的呈現手法。
盛夏午後，鏡頭藏在筆袋裡，先是鬼鬼祟祟地拍了講台前不苟言笑講題的康教練，然後又向後轉了一圈，在身後那些學生疲憊昏沉的臉上掃過，最終定在謝瀾身上。
謝瀾一出現，畫麵一下子清新了很多。他低頭認真看著一道題，眉心輕輕蹙著。
竇晟的手入框，輕輕拽了下他的袖子。
“男朋友——”竇晟在畫外小聲喊他。
謝瀾嗯了聲，“乾什麼？”
“天太熱了，我想課間去給你買個冰淇淋。”
謝瀾聞言放下筆，朝這邊看過來，視線和鏡頭對視，“又開始錄了？”
“就隨便拍拍。”竇晟說，“去給你買冰淇淋，行不行？”
“行是行……”謝瀾頓了頓，猶豫道：“但是外麵太曬了，我——”
“說了是我給你去買。”竇晟立刻滿足地說道：“你等著吃就行，不用陪我。”
竇晟在畫外音嘖了一聲，“觀眾朋友們，假如謝瀾真是我男朋友，就這，往後餘生還不欺負死我。”
彈幕一通哄笑。
-笑死，宇宙級碰瓷
-是你自己送上門舔的，謝謝
-人間卑微豆
-我不管，豆子好蘇555
-瀾崽被照顧得好好啊
-給他買冰淇淋！！！
畫麵轉了轉，顛簸地跑過走廊，又回到熟悉的桌麵上。
謝瀾撕開冰淇淋包裝，奶白色的冰淇淋在畫麵裡一閃即逝，畫麵隻捕捉到他頸下的位置，以及舉著冰淇淋那隻手的白皙的腕。他咬了一口，被冰得吸了兩口氣。
“好吃麼？”竇晟的聲音。
謝瀾嗯了聲，“嘗嘗？”
鏡頭裡，他的衣袖伸過來遮住了大半視野，雖然不見臉，但顯然是把冰淇淋伸到鏡頭另一邊人的嘴邊。
過了一會，那隻胳膊才伸回來。
竇晟滿意地咋舌，“這個奶味好足。”
“嗯。”謝瀾又拿起了筆，“甜的。”
竇晟問，“明天可以穿那件一樣的t恤嗎？”
“穿吧。”謝瀾說著，抬手扯了扯衣服領子，咕噥道：“我才發現，我是不是又穿錯你的衣服出來了？”
竇晟歎氣，“是啊。”
謝瀾對著屏幕有點發懵。
整個視頻的拍攝階段他都沒覺得有太露骨的素材，但不知為何，這些斷斷續續的日常片段呈現在屏幕上，那種戀愛氣息卻如此洶湧，滿屏都好似在流淌著曖昧。
從一開始，彈幕的尖叫就沒有停過。
-我哭了，咬同一隻冰棍還不是假戲真做？
-穿對方的衣服還不是假戲真做？
-下雨了撐傘跑著去接對方走那幾十米的路，還不是假戲真做？
-蹲在地上給對方係鞋帶還不算假戲真做？
-你和你的假男友天天如此自然而充滿愛意地對視嗎！
-你連著給你的假男友打一個月飯嗎！
-你閒著沒事天天在演算紙上畫假男友的簡筆畫嗎！寫他的名字嗎！
-哭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覺得豆子是真的愛了
鏡頭明明穿插得很快，但畫麵卻很慢。
被縮影停駐在畫麵裡的兩個少年也很慢。他們總是並肩慢吞吞地走過校園裡每一條林蔭路，鏡頭對著地上那兩道摩擦在一起的身影，左邊那個時常被拍到用下巴壓著右邊那人的肩。
像兩隻慵懶的，在盛夏午後卻執著依偎的貓。
竇晟拍了謝瀾很多個背影，癮很大地反複跟觀眾吹男朋友身材優越，聲音好聽，平平靜靜的一個眼神也很溫柔。
他偷偷跟在謝瀾後頭錄他遲到飛跑的樣子，鬼鬼祟祟地對麥克風說：“你們看，謝瀾頭上的那兩根呆毛，跑起來是不是很有藝術氣息？”
而後謝瀾在教室門口急刹車，回眸看過來，竇晟會一秒把鏡頭轉向地麵，好整以暇道：“還好我們趕上了，你真棒。”
鏡頭對著兩人的白鞋，他們腳步略帶慌張地回到座位，而後謝瀾低低喘著氣說道：“彆拍了。”
鏡頭就會很乖巧地黑下去。
……
倒數第二個片段，鏡頭給到講台上的成績單。
那是閉營考前的成績單，謝瀾已經連續7天日測保持第一，名字高高地印在名單最上方。
在他下麵那一行則是竇晟。
竇晟在畫外音清了下嗓子，“數學這塊，我確實被男友壓得死死的，不過也就這一塊而已。咳咳。”
-我靠我懂了
-我傻了，你倆到底真的假的
-把名字裡的假裝兩個字給我刪了，快！
-彆等我到你家裡去捉奸！！
謝瀾越看到後頭心跳越快，在彆人眼裡這或許是半真半假的營業視頻，但在他看來，卻仿佛是一部翔實而觸目驚心的《罪證》。
進度條急匆匆往後一拉，定格在最後。
是不知哪一天，謝瀾坐在座位上看著窗外明媚的午後發呆，鏡頭的視角在他身後側麵，好像在對著他發呆。
畫外音道：“不管我和謝瀾究竟是什麼，美好的日子，永遠被珍藏。”
停頓數秒後，畫麵回到初始幀，竇晟的畫外音一下子輕鬆歡快起來，帶著笑意說道：“這就是今天的節目啦。做這個視頻是為了百大，但拍攝過程中確實收獲了很多感慨。啊，不知道該說什麼，希望這個假裝男友的視頻能讓各位的夏天多一點點甜味吧！我們下個視頻見。”
“對了，鄭重聲明，謝瀾是在視頻裡假裝我的男友哦。大家適度娛樂。”
-《為了百大》
-《假裝》
-笑死，根本看不出來是假的
-明明好像虛無縹緲，但又覺得每一幕都是鐵證如山，啊啊啊我要瘋
-每一幀我都永遠珍藏，大貓二貓永遠貼貼
-開！頭！見！
謝瀾看著那些彈幕，把視頻暫停，倒退五秒，又聽一遍。
竇晟輕鬆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鄭重聲明，謝瀾是在視頻裡假裝我的男友哦。”
暫停。
或許是竇晟的語氣將重音落在了“假裝”上，所以滿屏彈幕都在尖叫、讚美、開玩笑，竟然沒人聽出這句話有歧義。
但如果關閉聲音，隻看下麵的字幕。
謝瀾中文不好，但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
藏在字裡行間的，或許是隻有男朋友才能破譯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