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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本就不算大,除了正殿外,就是廚房和幾間廂房。廟裡的東西也是極少的,正殿一尊斑駁佛像,一方香案,一隻蒲團僅此而已。
廚房就是一爐一鍋,幾副碗筷,廂房更為簡單,多數是石床草席。麵積最大的地方,應該就是那間上了銅鎖的經閣。
走了一圈,阮鈺意興闌珊,拉著抱孩子的蔡桃夭,神秘兮兮問,哪間是咱家老公的?
蔡桃夭抱著孩子領著二夫人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指著東南角的一處最不起眼的廂房。
兩人也不去打擾在大殿裡整理積灰香案的李雲道,推開那間許久無人聞津的臥房。
臥房不大,卻塞滿了各類線裝古籍,就連床上也堆了很多書冊,書頁間時不時會露出一角筆法蒼勁的字條,大體上是讀書人對此頁上內容的見解或與著書人意見不一之處。
阮鈺一時間歎為觀止,問道:“這些他都讀過?”
蔡桃夭微笑點頭:“可不光這些,我估計那鎖起來的經閣裡的書,他應該大體上都翻過,你也知道的,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隨時撿起角落裡的一冊泛黃古籍,是一冊不知年月何人所謄抄的酈道元的《水經注》,下方則是民國時期出版的《中華民國地理誌》,看樣子兩冊書是對照著看的。她將兩本書都拿了起來,果然掉落下幾頁摘抄心得,紙上正是讀書人對晉水、湛水的對比心得。
蔡桃夭將王鳳駒放在滿是書冊的床上,小家夥也不害怕陌生的環境,反而似乎對這裡相當熟悉一般,朝著那些書冊爬去,不一會兒,抓起一本書握在手裡,咿咿呀呀。
阮鈺無不嫉妒道:“小鳳駒看來是遺傳了他的基因呢!”
蔡桃夭笑著將小家夥揪了過來摟在懷裡:“才半歲的不小點,他懂什麼呀!”
被蔡桃夭扯過來的王鳳駒不情不願,撲閃著大眼睛,憋得小臉通紅,可就是不哭——老王家的孩子,沒有哪個會用哭來要挾彆人,所以小家夥直接掙脫了蔡桃夭,又向那堆書冊爬去。
蔡桃夭笑了起來:“本事沒多少,倒是倔脾氣跟他爹一個德性。”
阮家大瘋妞站在牆角對著一堆半人高的宣紙,拿起一頁看得入神。這是一篇關於明朝萬曆年間的時勢分析,阮鈺不是曆史係的,除了覺得遣詞造句彆俱一格外,倒也評不出好壞。可下一張宣紙卻真正地讓這位站在全球金融浪尖的女子瞠目結舌,這是一篇關於零八年美國次貸危機的分析,不僅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次貸的本質是過度供給美元造成世界儲備貨幣的供求嚴重失衡,而且預測美國接下來將會持續處於低息狀態,美國地產市場在經曆短暫的跌宕後還是會得到理性的回歸。文章的時間落款是戊子年一月,也就是次貸危機剛剛發生不久之後。阮鈺如獲至寶地將那卷宣紙卷好,像做賊一樣偷偷看了蔡桃夭一眼。
蔡家大菩薩不以為意地笑道:“他是一個時不時會默默帶給你驚喜的男人。你且耐心地等下去,你會發現他就像一座無窮無儘的寶藏,每一次發掘都會讓你看到新的閃光點。”
入夜,圓月稀星。遠山深處傳來陣陣狼嚎,給這座昆侖山深處的小廟更增添了幾份寂寥。少年在山腰處便下了車,他說他要更虔誠地回到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於是他行五體投地大禮,一路上山,直至淩晨。月光下,他站在小廟的門口,負手望向那玉盤似的圓月,像極了當年意氣風發的大喇嘛。
與那些曾經陪伴自己成長的一草一木擦肩而過,少年推開那扇古樸木門,木樞的咯吱聲也如同當年那般熟悉。他的房間在走廊的儘頭,他的床是廟裡唯一的一張木床,木頭是弓角哥和徽猷哥上山伐的,從設計到鋸木、組裝據說都是由雲道哥一人完成的,成功從古書上複製了一款質地上佳但手工粗糙的寧波床。床很結實,用的都是深山裡罕見的百年老樹。少年的手指輕輕撫過床沿,繁密複雜的經文都是年邁的大師父一字一句地刻上去的,一卷《大日經》花了幾乎一整年的時間。
“吃碗麵吧,明天我和你弓角哥進山,最好能獵到一頭麅子。”李雲道端著一碗泡好的方便麵進來,見少年蹲在床邊默不吭聲,笑著道,“彆學城裡人傷春感秋的那套,沒勁,咱們山裡人就要有個山裡人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