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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時分,山道上出現了兩個身影,一人高大威猛,身披巨型牛角大弓,拎著幾隻成年的山跳,另一人健步如飛,在山道上如履平地。
“雲道,剛剛那隻麅子……”李弓角掂了掂手裡山跳,這幾隻山跳,隻夠他們幾人兩天的口糧,如果換成剛剛那隻成年的麅子,一個禮拜都夠了。
“哥,那隻母袍子懷著崽子。”李雲道也不無遺憾地說道,“山裡的規矩,你懂的。”
李弓角點點頭:“那倒真是不能造那個孽了。”他和徽猷自幼便上山打獵,不獵懷崽子的母獸這是山裡人傳下來的規矩,就連懷著胎的母狼,隻要不主動襲擊人,他們也不會輕易地出手。那年整座山的狼群圍攻流水村,就是因為村裡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進山打死了一隻接近臨盆的母狼,這才引來了近百頭雪狼的圍攻。
拐過山道,李雲道突然駐步,眉頭輕皺,目光落在遠處從山麓進村的唯一山道上。
李弓角也停了下去,詫異地看了過去:“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大喇嘛?”
李雲道的表情黯然,隨即加快了步伐,李弓角知道,估計是要出大事了。
破廟裡,少年喇嘛十力嘉措原本在六個月大的王鳳駒身邊打坐,卻不料小家夥主動爬到自己的腿旁,他知道小家夥認得自己,事實上回山前的這段日子,他一直住在王家四合院,跟繈褓裡的王鳳駒朝夕相處,小家夥應該早就熟悉了自己身上的香火氣息。
十力伸出一根蔥白的食指,任由王鳳駒將食指緊緊拽在手裡,他笑道:“多抓一會兒吧,以後就沒這個機會了。“仍舊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與年齡不符的堅毅,剛剛已經誦完了一卷《雜阿含經》,此時他隻想在僅有的時間裡,多跟雲道哥的兒子說說話——哪怕剛剛才開始牙牙學語的孩子並不一定能聽懂他在說些什麼。
他仔細看著王鳳駒的小臉蛋,小家夥的體質出奇地好,進了高原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相反撲閃著一對閃亮的大眼睛,好奇地觀察著身邊的一切。他的睫毛上卷著,十力覺得這跟夭夭嫂子很像,他的小嘴巴輕抿著,十力覺得這應該是遺傳的雲道哥的基因。
“鳳駒啊,你十力叔叔就要走了,會不會覺得很舍不得啊?鳳駒啊,其實十力叔叔很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隻是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鳳駒啊,也不知道大師父帶著老末去了哪裡,大師父說佛祖以身飼鷹,他也會以天葬的形式回歸極樂。可是什麼是極樂?我讀了很多很多的經書,也跟著雲道哥下山到學校裡學了很多東西,但我還是不知道什麼才是極樂。我想,小乘師父們說的舍利子,我這輩子應該是燒不出來了吧。不過我以後如果也要回歸極樂,我也會跟大師父一樣,找一處無人的懸崖,任由禿鷲和老鷹將我的皮囊銜離人道,修行嘛,最後不就是修的個輪回嘛!”
他喃喃地說著些孩子聽不懂的話,任由孩子的口水浸染了自己的深紅色喇嘛袍,他隻是憐愛地注視著他,默默在心底念著經文,想用僅剩下的一點時間,為這孩子儘可能多地加持無邊佛法。
廟門前的大槐樹下,蔡桃夭不安地來回踱步,蹲在一旁的陳苦草不解,什麼事情能讓向來萬事淡然的指導員如此焦慮呢?
靠在樹旁輕撫小腹的阮鈺小聲道:“如果知道山下那些喇嘛是要來接走十力的話,雲道也許會殺人的。”
陳苦草一愣:“不會吧?”
阮鈺搖頭道:“他們三兄弟對小喇嘛的感情很特殊,既像是兄弟,又像是長輩,十力是他們看著從繈褓裡一點一點長大的,這種感情看似親人,卻更勝親人。”
陳苦草抬頭問蔡桃夭:“指導員,那些喇嘛為什麼要帶走十力嘉措?”
蔡桃夭望著山道的方向,一邊焦急地等著李家兄弟的回歸,一邊耐心解釋道:“藏區的宗教製度是比較複雜的,但簡單一點來說,以前藏區一直是政教合一的製度,達籟和班禪即是宗教領袖,又是地方政權領袖,達籟管前藏,班禪管後藏,其實我們熟知的藏傳佛教,隻是他們其中的一個教派,世人稱為黃教。而雲道的大師父和十力嘉措,他們屬於另外一個不同的教派,也是史上赫赫有名的噶舉派,最簡單的鑒彆方法就是,黃教的喇嘛戴黃帽,而噶舉派戴黑帽,不過之前也曾有過紅帽,後來被清朝乾隆皇帝給禁絕了,所以現在隻剩下大寶法王的黑帽派。山下那些都是如今噶舉派的當世大喇嘛,噶瑪拔希是上任教宗,十力應該是他欽定的接班人。”
陳苦草似懂非懂:“也就是說,以後十力那小屁孩會是山下那些喇嘛們的頭頭?是這個意思嗎?”
蔡桃夭點頭狐疑道:“是這個意思,看這些喇嘛們的舉動,都集中在村口的們停車的地方,像是在等待什麼契機。”
陳苦草正欲開口問“等待什麼契機”的時候,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他們在等大師傅涅槃。”李雲道的聲音突然響起,蔡桃夭轉身,便看到了那張凝重的臉,她微微鬆了口氣——她並沒有在李雲道的臉上看到她最擔心的煞氣。
她默默地靠了上去,不經意地握住李雲道的手:“知道大師傅在哪兒嗎?”
李雲道搖頭:“這世上唯一知道大師傅在哪兒的,或許隻有老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