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還沒有講完時,門鎖哢噠一聲響,一身職業西裝的女子踩著大理石地麵走了進來。正聽故事聽得入神的兩個孩子一看到女子,便噌地從中年男子的腿上跳了下來,飛撲迎接許久未見的母親。
“媽媽媽媽,爺爺正跟我們講當年在俄國打壞人的故事呢!爺爺好厲害的!”點點摟著阮鈺的脖子迫不及待地用英語彙報道,“晚上我們還去看了媛媽媽的演唱會,好多人哩!”
阮鈺皺了皺眉:“以後在家裡不許說英語,要說中文!”
點點委屈地崛起了小嘴,一旁的中年男子和藹笑道:“孩子們也是太久沒有見到你了,有些興奮,本能地就用英語了……”
“鳳駒,你帶妹妹去書房玩,媽媽和媛媽媽還有爺爺有重要事情要談。”阮鈺在鳳駒臉頰上親了親,又拍拍懂事的小家夥的腦袋吩咐道。
等孩子們走了,阮鈺等不及回房換衣服,在齊褒姒身邊坐了下來,看著中年男子道:“父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齊褒姒緊緊抓著阮鈺的手,一臉緊張的望向沙發上的中年男子。
“你們啊,都太緊張了!”中年男子緩緩起身,“過剛者易折,擅柔者不敗!雲道的成長,還需要太多曆練,溫室裡的花朵才需要次次靠他人救場,但終有一天,他需要獨自麵對那些錯綜複雜的情況。你們關心則亂!不要去相信外麵的任何傳聞,他接下來的路,我自有安排!”
“父親,您考慮過他的感受嗎?”看著中年男子的背影,阮鈺終於問出了憋了許久的話。
中年男子停下走向十字圓廳的腳步,喃喃道:“想做成事情,不能總是把注意力放在感受上,專注地就事論事便好!我說過的,欲戴皇冠,必受其重。過程必然是艱辛的,結果,卻也不得一定是美好的!”
阮鈺有些生氣:“父親,您總是這般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的身上,在繈褓中交給大喇嘛噶瑪拔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終於鼓起勇氣的齊褒姒也同仇敵愾地看向這位傳說中的長輩,雖然底氣稍稍不足,但也一樣地義憤填膺。
中年男子卻不生氣,回頭讚賞地看了她們一眼:“他有你們這樣的人生伴侶,是他的福氣!哦,去大雪山的丫頭也快回來了吧,你們也加把油,算算日子,夭丫頭肚子裡的小家夥離預產期也不遠了。”
一句話便說得齊褒姒偃旗息鼓,怯生生地低頭望向自己依舊沒有絲毫動靜的小腹,不敢再直視那中年男子的雙目。
阮鈺則被說得一愣:“夭夭姐又有了?”
齊褒姒小聲提醒道:“雲道去年暑期不是去了趟軍營嘛……”
阮鈺哭笑不得:“這也太……”不過她馬上聯想到了什麼,順口便變了,“這也太偏心了,等回頭見了他,要好好讓他補償我們。”
中年男子不再理會兩位兒媳的竊竊私語,穿過十字圓廳,來到一側的陽台上,窗外小雪天氣中依舊燈光輝煌的紐約夜景看得讓人心曠神怡。
“這個世界其實很美好,可就是有人總想著要破壞它啊……小子哎,慢慢地,我們這一代人終究是要退出曆史舞台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最終還是要靠你們這一代人了!如今多經曆些風雨、吃些苦頭並不是壞事,要以這天下為棋盤、以天下人為棋子,當好這個跟聖教博弈的棋手,又何止是一個‘難’字就可以形容的……”
紐約飄著小雪時,數千裡外的西湖驟然下起了鵝毛大雪,氣象台已經發出了橙色暴雪預警,這對處在長江以南的江南水鄉城市來說,是極為罕見的一幕。
路上的汽車小心翼翼地打著雙閃燈,行人的雨傘卻怎麼都擋不住隨寒風而至的雪花,調皮的學生衝進雪地裡,在光滑的積雪草地上踩出一串深邃的腳印。
外麵的天氣冷得人發抖,酒店房間裡的氣氛同樣冷得讓古可人的幾位助理心中發顫。
古大小姐已經摔碎了整個房間裡所有能摔的東西,卻似乎依舊不解氣,如果是旁的什麼事情,他們也許還能勸一勸,但是從京城傳過來的消息關係到那位的,而且還是那樣令親者痛愁者快的消息,就連那位在古家待了大半輩子白頭蒼蒼的老管家也不住地感慨搖頭——如今這世道,難道當真是好人不長壽嗎?
大小姐已經在窗邊抱肩站了好久,玻璃上倒映著那張滿是淚痕的俏臉——老管家依稀記得,懂事後,大小姐便從不曾流過眼淚,哪怕麵臨再多的艱難險阻,大小姐都咬著牙撐了過去,她還曾經開玩笑說,眼淚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解決不了問題,隻是徒增幾份可憐罷了,那時候他就想跟大小姐說,不是不流淚,隻是很多事情還未到傷心處,古家一家為國戰死沙場時, 老管家自己便哭得眼睛都要瞎了,若不是想著還要將小小姐照顧長大,他便也隨著主子們去陰曹地府再立功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