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吳先生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躊躇不定,誰都知道夫人最討厭彆人打擾她休息,雖然茲事體大,但也保不準夫人一怒之下會不會將起床氣撒在自己身上。正當他歎身轉身時,貼身伺候夫人的女仆安吉拉在二樓衝他招招手:“吳先生,夫人讓你到書房見她。”
吳先生微微一愣,詫異道:“夫人……還沒休息?”
女仆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交待完夫人的指定,便轉身離開——莊園裡的下人們都很守規矩,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們從小就得到了很好的引導和調教。吳先生微微歎了口氣,謹小慎微地快步走向二樓的書房,輕輕敲門,聽到夫人的應允才緩緩推門走了進去。
一身白衣的碧姬夫人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茫茫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夫人,人已經按既定的路線離開了,不過很奇怪,他似乎並沒有急著要回華夏的意思。”吳先生的確覺得有些意外,照理說人生到了那般的高度,尤其是在享受著權力後,有很多東西都是在一時間無法割舍的,但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似乎並不貪戀手中的權力,離莊園後也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往海關出境,而是租了輛車直奔緬國的首都緬光市。
“他去哪兒了?”碧姬夫人本以為那人會在第一時間派人將李雲道這個獨生子接離緬國,但似乎事情的發展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她不由得也有些恍惚,那個人葫蘆裡又在賣著什麼藥?
“看目前行車的路線,他應該是去了緬光市。”
“緬光?”碧姬夫人想了想,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還是習慣性地站在他的角度替他去想那些棘手的問題,隻是當年他不領情,如今就更未必會領情了。
“夫人,您看不要安排我們在緬光的人手……”
不等吳先生說完,碧姬夫人便擺手道:“不用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就當他從來都沒有來過吳帕的這座莊園吧!”
吳先生極擅察言觀色,見碧姬夫人又恢複了一臉清冷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不宜再多說什麼了,恭敬欠了欠身,退出書房。
一身白衣的女子在窗邊又佇立了許久,才緩緩走到一旁的書架前,抽出那本昨日李雲道看了一下午的精裝本,看著封麵自言自語道:“你兒子的情感世界比你豐富多了,希望他不要像你那般不解風情啊!”
此時與吳帕市接壤的華夏孟芒市,遠處依稀還能聽到爆竹的聲響,節日的氣氛似乎依舊籠罩著這座邊遠的小城。
未曾開燈的陽光上站著一個身型高大的青年,原本修得極高的陽台欄杆在他麵前顯得極為可笑。黑暗中,他眺望遠方,那頭是緬國的吳帕。
“擔心三兒?”一個慵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微弱的夜色照在他的臉上,依稀能看到那張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麵孔,“一切的擔心,都來自於恐懼。你在恐懼什麼?”
他走到高大青年的身邊,伏在陽台上同樣眺望遠方的天空,接著道:“其實你跟我一樣,並不喜歡三兒在體製裡呆著,對不對?以前之所以不說,是因為你我都以為三兒自己喜歡。”
身材高大的李弓角憨笑道:“我隻是覺得,在體製裡呆著,大多數的時間三兒不快樂。”
單手微微在陽台上一撐,輕輕一躍,那麵若桃花的青年便已經坐在了陽台上,修長的雙腿搭在陽台外側輕輕晃著: “三兒其實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他從小就是個很有個性的人,下山後,因為種種原因壓製了他的個性,現在好了,他往後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我覺得這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下山後你我見識的,多數是這世上的醜惡,所以對人性也就有更透徹的了解。”
弓角點頭道:“嗯,也許這樣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徽猷抬頭看著天空道:“以前三兒自己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所以這一次,也許真的是件好事呢!”
弓角轉頭認真地看著徽猷問道:“三兒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徽猷深深地吸了口氣,醞釀了許久才道:“不好說……”
弓角歎息一聲:“很多人都覺得他是個英雄啊!”
徽猷撇嘴道:“英雄往往都不是一個好父親。”
弓角頗以為然地點點頭:“的確不是一個好父親。”頓了頓,他又道,“好父親是不會撒那樣的彌天大謊的!”
徽猷有些無奈地道:“他騙了很多人。”
弓角道:“他應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徽猷道:“他如果讓雲道也這般做,如果不是雲道的那三個部下,我們怕是也會被蒙在鼓裡。”
弓角道:“他應該是想讓雲道繼承他的衣缽。”
徽猷看向遠方暗夜的至黑處,搖頭道:“聖教啊,一個幾乎與人類文明同齡的組織,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推倒的?”
弓角想了想問道:“你之前說有個長得跟你幾乎一模一樣的家夥,從他身上能查到你的身世嗎?”
徽猷搖頭道:“那是個討人厭的自戀狂!做過秘密的dna比對了,我跟他,的的確確是同卵雙胞胞。”
弓角喜道:“那又多了一個兄弟了!”
徽猷連忙道:“你們以後若是見到那個家夥,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就是個瘋狂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