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武踏入彆墅,踩著陳年的木地板,緩緩走向走廊儘頭書房。
門沒關,淡黃色的燈光映在走廊頂頭的博古架上,架上是陳家老爺子曆儘一生搜集的經世民間手工藝人的作品,金錢價值不高,但站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角度上極具收藏價值。陳真武知道,老人退下來後,一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推動全國各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存和發展,這與當年王鵬震推動中華書法文化延續和傳承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真武走到書房門口,便看到老人背對著房門,正對著房門的是一幅大到足以覆蓋整麵牆共和國疆域圖,微微佝僂著身子的老人背著對著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地圖下方共和國南方的某一處地方,良久長長歎息一聲。
“爸!”陳真武不忍打斷老人的思路,直到聽到這聲歎息,才輕輕敲了敲了門。
老人回過神,看到站在書房門口的陳真武,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招招手:“回來了怎麼也不吭聲?過來坐!”
陳真武的目光露在剛剛老人久久停留的那片南方疆域,同樣輕聲歎息:“怕是還需要些時間。”
老人遺憾點頭:“王帥在世時,便對共和國統一念念不忘,這才給那孩子取了望南的名字。王帥仙逝已經數載了,我們這一代也即將陸陸續續地走了,這些事情,終歸還是要靠你們這一代人,如果你們這代人無法完全處理好,那便要看再下一代人了……”老人說得有些傷感,似乎南方那遊離在祖國疆域附近的一處小小地方,成了他們這一代人永遠的心病。
陳真武點頭:“爸,你放心,我輩當不留餘地。”
老人欣然點頭,話鋒一轉,問道:“那孩子的事情,處理得如何了?”
陳真武苦笑一聲:“我總覺得這件事處理得太過孟浪了些,不說這件事即將在浙北造成的負麵影響,單單那孩子自己這些年在體製內打下的基礎和人脈,便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死’字給一筆勾銷了。”
老人平靜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那孩子自己的想法?”
陳真武道:“他本人倒是格外淡定,似乎對這樣的安排倒也沒有太多的異意。但那孩子原本就是喜形不露於色的個性,怕是有些真實想法,也不會在我們麵前表露出來。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青龍先生居然隱居在魔都的一處市井小弄間。”他回想起那夜在小院中與老人的對話,再次露出一絲苦笑,“原以為過了這些年,我也許可以望其項背了,但那晚過後,我便知道,這輩子怕是望塵莫及了。”
老人微微一笑:“青龍便是青龍,偌大的華夏隻有一位青龍,那自當是蓋世無雙的,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一樣是。”
陳真武說道:“把那孩子送到青龍先生身邊,這步棋……”他沒有接著往下說,他一直覺得,自身武力強大自然是好事,但是若是他日想成就大業,單單有武力支撐是萬萬不夠的。
老人笑道:“這是我與朝風及蔡阮兩家共同商議出來的結果,以往在體製裡,加上他又有公安這層保護衣,宵小們就算想下手也會掂量掂量,但若是沒了官家的這些力量,總還是需要他自己有些自保能力的,不求他與當年的紅狐或你和白虎這般一夫當關,但在關係時刻能夠自救,也就足矣,總不能次次都碰運氣,畢竟運氣再好,老天爺也有打瞌睡的時候!”
陳真武若有所思道:“他們都是自幼隨大喇嘛噶瑪拔希學習,弓角與徽猷倒是習得了一身好功夫,偏偏那孩子隻讀了萬卷書,據說老喇嘛給他批命十八歲前習武必死,可是十八歲後,卻也沒見大喇嘛傳他什麼了不得的功法。大喇嘛噶瑪拔希和青龍都是我們華夏不入世的高人,大喇嘛不授他武功,自然有大喇嘛的道理,這一點,我想青龍先生應該比我們都清楚。所以,我覺得就算把他送到青龍先生身邊,加上他已經到了如今的年歲,怕是想再學得什麼不世的搏擊技巧,怕是難於登天啊!”
老人微微一笑道:“真武,這世上有兩種人,你知道嗎?”
陳真武微微愣了愣:“兩種人?”他不明白父親在這樣的語境所說的兩種人究竟是哪兩種人。
老人繼續笑道:“一種人是你我這樣的,也包含芸芸眾生,還一種人叫青龍,這樣的人,隻要他想做的,便能做到,不存在什麼難於登天的說法,當然,關鍵的要點是,他想要這麼做!”
陳真武想了想道:“您們是想他看在紅狐的麵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