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太多順境的人,在陡然遇到逆水行舟的境遇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將自己視為受害者。史銘就覺得自己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不但自己,整個史家應該都是受害者。如今曾經為自己和家人遮風擋雨的爺爺被李雲道生生氣死了,一手將自己培養成材的父親也跳樓自殺了,母親則在痛不欲生中選擇了上吊自殺。他原本還寄希望於蔣家,隻有那位常年深居簡出的蔣家老爺子才能為自己死去的親人討回公道。可是朱奴姣帶回來的消息卻讓他深默良久——這是一個殘酷而現實的世界,當自己這一家人失去了利用價值後,蔣家完全不會為圖一時之快而與李雲道完全決裂,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來說,利益才是一切。
“史銘哥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傷,彆忘了咱們老祖宗說過的那句古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現在應該慶幸才對,你家一口氣死了那麼多人,就你還活著,這就是老天爺在給你機會找李雲道複仇!”朱奴姣手裡拿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鋒利匕首,目光卻盯著手中的紅色蘋果,輕鬆而熟練地就削下了一層薄薄的蘋果皮,起身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史銘,“吃個蘋果吧,暫時把他當作是李雲道,咬咬總能解氣,我剛逃出來的時候,也這麼乾的。”
史銘默不作聲地接過蘋果,送到嘴邊,卻又放了下來,抬頭盯著朱奴姣看了良久才道:“你為什麼那麼恨他?就因為他殺了你哥?”
朱奴姣咯咯笑了起來,長長伸了個懶腰道:“一開始是,不過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居然是這麼難纏的一個對手。後來,有一個聲音總是告訴我,李雲道該死,所以我就把對付他當成了比吃飯、睡覺、上廁所還要重要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想,以後要用什麼樣的方式殺死他我才開心,比如剛剛我在削這個蘋果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是在剝他的皮,嗯,可惜沒有油鍋,否則剝了皮把他放進油鍋裡炸一炸,也許我會覺得更開心呢!”她的笑聲如同銀鈴一般,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卻顯得是那樣的陰森恐怖。
史銘看了看那果肉鮮嫩的蘋果,嘴角微微揚起,張開嘴,狠狠咬了一大口,果汁酸甜,他的表情顯得暢快淋漓,向來吃相優雅的史大公子,居然用吧唧嘴的方式在顯示自己吃得很痛快、很滿足,這一瞬間,仿佛連傷口都不那麼疼了。
一個蘋果連著核一起吃完,史銘滿手汁水,他下意識地伸舌頭舔去手指上的蘋果汁水, 目光陰鷙而殘忍。
“我沒騙你吧,感覺還不錯吧?”朱奴姣有些興奮地看著一個能與自己產生共鳴的人,因為興奮,她整過容的臉上泛著一股紅光,墊高的鼻子竟微微有些變形。
“嗯!”史銘點了點,將手用濕紙巾擦乾淨,才對朱奴姣道,“你準備怎麼對付他?”
朱奴姣似笑非笑地看著史銘道:“想跟我一起看著他死?”
史銘冷笑點頭:“他不死,我下輩子寢食難安!而且,我要像剛剛你說的那樣,將他剝皮抽筋,放進油鍋裡狠狠炸上三天三夜……”
朱奴姣笑了起來:“這就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有仇必報的史銘哥哥!不過,我之前也像你那麼想的,我現在突然發現,我不想讓他死了!”
史銘大怒:“你說什麼?”
朱奴姣卻也不惱,咯咯笑著道:“史銘哥哥,你覺得讓一個人痛苦的死去和讓一個人看著身邊人一個一個痛苦死去,這兩種方式,哪一種會讓人更痛苦?”
史銘張了張嘴,而後竟笑了起來,豎起大拇指:“還是你最聰明!”
朱奴姣笑道:“都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我們兩個聰明人,還差一個就全了。”
史銘有些詫異:“還差一個?還有人也想弄死李雲道?”
朱奴姣嫣然一笑:“何止一個,但是我們得找到那個最想置他於死地的那個人。不用急,一輩子的時間還很長,我們可以慢慢等,慢慢來,總能找到機會的,他那麼多女人,那麼多朋友,還有他幾個孩子,個個都是他的心頭肉,死上一個,他怕是就要痛得抽筋了,要是死兩個,他就會痛不欲生,死三個,也許他會瘋掉,死四個的話那就最好了,正好報了我哥和你那一家子的仇。”
這世上有太多的毒蛇,沒道理一直生活在恐懼中,所以李雲道準備將那些萌芽狀的都掐死。孩子們都睡了,蔡桃夭也睡了,李雲道獨自一人起身,輕手輕腳地掩上房門,來到小院的菏池畔,點了根煙,深一吸一口,暢快淋漓。
一個黑影出現在李雲道身後,手中拿著那把飲血無數的妖刀,抱胸而立:“對方很狡猾,布置了不少於三處的陷阱,我們有一個人受了傷。”
李雲道坐在池畔的長凳上,指著空中的半月道:“多好的天氣,多好看的月亮,怎麼就總有這樣的家夥跳出來煞風景呢?學君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