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是有酒有故事的一天,李雲道很高興,但是從秦家出來後,就連澹台學君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逼人殺氣。直到這位渾身酒氣的主子進了四合院,學君姑娘跟負責開車的龍五才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秦家原本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處遮風避雨之所,秦孤鶴如同一株參天大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是,如今這位在共和國隱秘戰線上奮鬥了一輩子的老人也進入了風燭殘年的階段,精神比李雲道剛歸京時要好了很多,如今也終於能下床了踱踱步子了,但依舊看得李雲道自責不已。
“去了秦家?”抱著青龍在院中散步的蔡桃夭果然還是最了解自家老公,看他臉色不太對勁便猜得七七八八,將青龍交給剛剛小姑,便陪著李雲道散步到了荷池畔。
池中一輪圓月與在夜風中窸窸窣窣的荷蓮相映成趣,李雲道站在一方嶙峋的太湖石上,仰麵看天,良久才長歎一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陽圓缺,此事還真是古難全啊!”
蔡家大菩薩輕輕依偎在身邊,勸慰說道:“我知道你很自責,但造成這樣的後果,也並非你當初所願。更何況,小蠻已經儘了全力,至少這段日子你還能在京城裡多陪陪老爺子。”
李雲道將蔡桃夭擁入懷中,熟悉的體香傳了過來,這才讓他心中稍稍好受了些。
“我想跟你商量些事情,這段時間,我想每天都去陪老爺子說說話。說實話,當初爺爺走之前,陪得太少了,如今回想起來,總是後悔不已。這次反正時間也相對自由了些,我想多花點時間陪在老爺子身邊。”看著恰好被雲彩遮了一角的朗月,李雲道喃喃說道。
蔡桃夭微微點頭:“我來跟仲穎叔說一聲,這些天乾脆帶著孩子們住進秦家去,好不好?”
李雲道握住蔡桃夭的手,欣慰道:“你總是能想在我前麵。”
蔡桃夭笑著將額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淡淡的煙草氣息傳來,亦如當初。
次日,晨光已逝,初夏的太陽升上天空時,從前向來習慣早起的老爺子才悠悠醒來。睡眠變少是人衰老的標示,但此時貪睡便意味著離那道門檻又近了一步。悠悠醒來的老人長長歎息一聲,對清楚自己身體狀況的人莫過於當事人自己了。戎馬一生,此時日薄西山,卻不算晚景黯涼,但孩子們畢竟都不在身邊,家裡多的是死氣沉沉的暮氣。
院外傳來陣陣孩子嬉鬨的聲音,老人覺得也許是自己聽錯了,瀟瀟遠在美國,又是長年單身的未婚狀態,瓊琚和瓊玖如今忙於創業,也久未歸來,哪裡來的孩子呢?
老人苦笑一聲,支著身子想坐起來,但手臂卻不複當年的孔武有力,最後還是得喚一聲,叫二十四小時陪護的醫生幫個忙。
人來了,老人坐起身時才發現是李雲道,又驚又喜:“昨天不是剛剛來過嘛,怎麼又來了?怕是放心不下我這個糟老頭子吧?”人老喜靜,但真正經曆過臥床不起的階段後,便最喜歡家中來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覺得有了人氣,才會覺得距離死神更遠了一些。
李雲道笑著給老爺子端來一杯溫水,伺候老爺子潤了嗓子,才笑道:“家裡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上次還是沒弄好,暫時沒法住人,我就跟穎叔商量了一下,帶著夭夭和孩子們來這邊借住上一段日子。”
老人驚喜道:“好好好,京城這院子反正大得很,彆說住你一家子人,就是住上幾大家子也不會覺得擠,你讓仲穎把你們一家子安排進瀟瀟的院子,那邊條件相對好一些!”說著,老人自己將雙腿挪下床,指了指一旁的輪椅道,“還是你推我出去,我親自來安排!”
看著老人驚喜的樣子,李雲道鼻頭有些發酸,但還是笑著道:“穎叔一早就安排好了,我推您出去曬曬太陽,就是小孔雀帶著鳳駒和點點在院子裡嬉戲,怕擾了您的清靜。”
“哦?孩子們都來了?好好好,實在是太好了!走,雲道,推我出去曬曬太陽!”前院孩子們的嬉戲聲越來越清晰,老爺子自己似乎都有些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