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直在醫院待到半夜,賀父的病情才算穩定下來。原飛星一雙哭腫的核桃眼已經睜不開了,一上車便趴進賀堯懷裡睡了過去。
洪曼殊功敗垂成,又以為賀卓被自己親手所殺,精神一再崩潰。賀堯卻不給她半分以精神疾病脫罪的機會,勢必要讓她清醒又痛苦的在深淵中生不如死。
而賀父則躺在ICU艱難續命,偌大的賀家也隻剩下賀堯和原飛星二人。
汽車停穩,司機側身彎腰開啟後門,賀堯小心地將熟睡中的弟弟抱出,幾步邁入挑高的門廳。
“噓”賀堯避開管家和還在守夜的傭人,徑直邁上了雙燕尾樓梯,繼而用背部抵開房門,將弟弟小心翼翼地放在鬆軟的大床上。
原飛星體力消耗過度,加上賀堯的動作溫柔到不可思議,仿佛在嗬護珍貴的元青花瓷瓶一般。一路毫無知覺便被放到床上,頭一歪貼著枕頭繼續睡得憨甜。
這副白白軟軟的嬌軟小獸模樣,映入賀堯黑沉的眼眸,與那些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重疊雜糅。
賀堯僵持半晌,終究是忍不住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撫在白皙如玉的頰邊,輕輕摩挲。他知道這場鬨劇即將結束,他沒有理由再任由私欲恣意妄為,否則和他所不齒的人又有什麼差彆?
他的小草莓,不應該再哭了。
……
在賀父意識清醒後,賀堯讓律師將親子鑒定轉交給他,隔著玻璃看到賀父進退兩難的艱辛模樣,賀堯隻覺得可笑至極。
威風一輩子到頭來,身邊隻剩下與他相互憎惡的長子。即使再不願,他也不能讓賀氏落入外人手中,遺囑隻能重新訂立。當然新遺囑中,與深陷牢獄之災的洪曼殊不再有半點關係,她蠅營狗苟大半生,卻在賀氏即將到手時一切化為烏有。
原雅嵐為賀父製造的假象一朝破碎,就算賀父曾經再疼愛原嘉,但一想到原嘉是對方故意惡心自己的野種,就如鯁在喉如芒在背,癱在病床上氣息奄奄,還要積攢力氣罵幾句賤人。
因而,賀堯幾乎得到了賀家全部財產,賀父不願意提及,但還是給原嘉留了幾處房產安身,卻再也不願意見到對方。賀父精神遭受巨大打擊,身體插滿管子煎熬了一個月,還是沒挺過術後的排異反應。走的那天雲霧低沉,伴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也不知這雨是在為誰難過。
原飛星隨著賀堯送了他最後一程,穿著黑西裝站在墓碑前,如同精致玉偶般的青年,哭的將要背過氣去。因太過用力,原飛星甚至覺得他胸背悶痛,有些喘不上氣來。
賀父的病情一直不容樂觀,這一天的到來早能預見,可作為備受疼寵的小兒子,原嘉還是會悲痛的難以自已。但原飛星內心卻是一片漠然,可能是見過太多生離死彆,也可能是他一開始就知道結局的緣故。
係統問他要不要來支數據香煙,原飛星拒絕了:[其實,我並沒有太難過。]
係統:[我請你。]
原飛星:[來一根!]
係統:[……]
原飛星:[嘶呼~我是真的不怎麼傷心,這樣是不是太奇怪了?]
係統語氣難得正經:[嘶呼~是他不值得你傷心。]
原飛星一邊和係統嗑牙,一邊還在儘職儘責的扮演原嘉。低迷的情緒和凝重氛圍十分契合,他的淚水不停的流淌,砸落在青石板地麵上,洇出一個個帶刺的圓形,交疊相切任意組合,倒是讓他想起一些陳年往事。
肩頭突然一重,他旋即便被賀堯一把攬住,溫熱的大掌將他按向肩頭,伴隨著濕熱的氣息,賀堯貼著他的耳側溫柔安撫:“小嘉彆哭,哥哥在。”
原飛星剛剛止住的淚水再度湧出,他回手抱住男人的腰身,頭緊緊埋在對方的頸側汲取溫暖,片刻後突然放聲痛哭起來。
……
賀堯一直以為弟弟前世是死於洪曼殊之手,可當他調查原雅嵐時,不但意外發現弟弟身世的真相,還覺察她的主動脈瘤極有可能是罕見病引起,而這種病的遺傳概率非常高。
他前世和弟弟形同陌路,對他的死並不關心,但現在想來,他的死亡時間確實過早。賀父剛死,洪曼殊沒必要立即除去毫無威脅的原嘉。因而賀堯十分擔心自己的猜測應驗,好在弟弟至今未出現罕見病征兆。
但涉及到弟弟的問題,賀堯總是謹小慎微的,在觀察弟弟狀態恢複正常後,才將藏著身世真相的遺囑搬到明麵上。
不論賀父心中如何嘔血,都不能對外公布他被戴了綠帽子的事情。對於原嘉,隻能打碎牙齒和血吞,宣稱原嘉是已故老友的孩子,多年來隻是幫忙照顧。現在原嘉已經成年,是時候認祖歸宗。當年和原雅嵐的約定,倒是顯得賀父的說辭有跡可循。
不過這些年原家剩下的產業,已經被賀氏融合的差不多了。畢竟賀父以為最後原家連同賀家,都是要留給小兒子的,卻沒想到會有今天。偌大的原家隻剩一個空殼子,原小少爺從頂級門庭淪落成一般有錢人。
原飛星對此還是極為滿意的,畢竟之前賀家再有錢,他也是按月領取零花錢,不然也不至於要未雨綢繆往銀行卡裡攢錢。現在分回原家後,他就成了一家之主,頓覺當初被賀堯那個辣雞搶走的銀行卡也不算什麼了!
表麵上無法接受身世真相意誌消沉,實際上卻因窮人乍富爽翻天!連開兩瓶黑皮諾,什麼三文魚、和牛、鵝肝!配辣條才是墜爽的!
以至於,當賀堯擔心弟弟傷心過度,而提前回家安撫時,卻在樓下酒窖撿到一個小醉鬼。
原飛星還在那裡一杯敬係統一杯敬月光,賀堯卻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跟前,原飛星傻乎乎地呲著小白牙笑道:“啊呀!哥你也來了!走一個?”
賀堯眉頭輕蹙,“酒窖太冷了,怎麼在這裡喝起來?”
原飛星嘴巴一撅,抽著鼻子叛逆道:“一點都不冷!”話音未落又補了個“阿嚏!”
賀堯無奈地用指尖點了點他微紅的鼻尖,原飛星揉了揉鼻子,迷糊的想著隻要他話題轉的夠快,尷尬就追不上他!仰起小臉朝賀堯展開雙臂,用帶著鼻音的軟嗓,驕橫道:“賀堯!抱我!”
賀堯輕笑一聲,“哥都不叫了?”說著便俯身將人抱起。
原飛星雙手攬住男人的頸側,小腿一盤,穩穩當當扒住賀堯上半身,掀開眼皮斜睨他,驕矜道:“你又不是我哥!”
原飛星:[這個不孝子!竟然想當我哥!爸爸是不是三天沒打你,你就上房揭瓦!嗯?]
係統難得正經提示:[你冷靜一點,你剛得知身世現在應該很悲傷!]
原飛星:[噢醬~我造噠!我沒醉!]
係統沉默片刻,隨後發出一陣怪笑,自覺作為係統該提醒的義務它也儘到了,立即翻出數據爆米花,準備前排看戲。沒曾想原飛星轉臉就嗚嗚哭了起來,非常符合人設的哭訴道:“爸爸不是爸爸,哥哥不是哥哥,我是沒人要的小可憐嗚嗚嗚……”
賀堯被他一哭,心都跟著碎成餃子餡了,但手撐在原飛星的腿根沒辦法做其他的,隻能快步往臥房方向走去,先用語言安撫道:“哥哥要你。”
原飛星不理賀堯的話,就趴在對方胸口繼續哭嚎著重複單一的台詞,直到賀堯將他放到床上。溫熱的大掌捧起被淚水打濕的小臉,原飛星還在哽咽,賀堯將淚水拭去。漆黑深邃的眸子溫情脈脈,卻不知其中壓抑了多少占有和癡迷。
“小嘉,不論發生什麼,我永遠愛你。”
原飛星第一次收到這樣的承諾,他愣愣地跟著重複:“永遠……”
腦袋裡的水和麵粉,成功被賀堯攪成一灘漿糊。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淺淺的梨渦。可轉瞬他鼻頭又是一酸,夢中太過於美好,不但沒人叫他掃把星,而且還有人說永遠愛他。
賀堯抵著他的額頭,貪戀地輕嗅著鼻息間彌漫的酒氣。內心糾結煎熬,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與自製力正不斷瓦解,他不停地在心底重複,他要將選擇權交給小嘉,而不是強迫禁錮。但不論其他事情再遊刃有餘,隻要碰上與弟弟相關,卻總會顧此失彼捉襟見肘。
氣息交纏不斷升溫,身下的小臉因醉酒泛著漂亮的淡粉,半闔著眼目光迷離而誘人。賀堯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他很難受又很不舍,他告訴自己再一分鐘,再一分鐘就好,他就鬆手離開,退回他該在的位置。
“賀堯……”原飛星唇.瓣動了動,旋即主動吻上近在咫尺的薄唇。
賀堯怔怔地感受著對方胡亂的舌忝咬,半晌後才重新掌握主動權,像是再也無法隱忍一般,就算是短暫的欺騙也好。賀堯蠻橫抵開緋紅與貝齒,放肆汲取口中的香甜,反複品嘗起眼前的珍饈。
一吻過後,原飛星癱在床上,閉著眼打了個酒嗝,帶著辣條的香氣,美滋滋地陷入夢鄉。
……
賀堯迅速將原嘉從賀家徹底剝離,是便於他日後行事。但落到外人眼中,卻成了兄弟爭權失敗後出局的象征。非常符合普羅大眾,對豪門爭奪家產結局的期待。
原飛星小算盤打的劈啪響,億萬身家都沒用,能攥到手裡的才是最實在的,滿懷期待坐等原家祖業到手,甚至對係統大言不慚道:[啊~真想嘗嘗沒錢的滋味。]
結果跟著賀堯的助理,將該公正該過戶的事情都忙完,卻被告知一切照舊!
“雖然分家了,但賀總不會讓您受半點委屈。原家的產業賀氏會繼續幫您打理,賀總說了,原本的零花錢也不會改變,您永遠是賀家最尊貴的小少爺。”
原飛星淚水瞬間飆出:[mmp賀堯!老子和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