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大哥後悔了(2 / 2)

嫁給一個和尚 羅青梅 11306 字 6個月前

秦非隻能留下所有親兵,回京向鄭璧玉稟報。

鄭璧玉心急如焚,早知道李玄貞會發瘋,她不該送去那封說明七公主身世的信,他一定是看了信,覺得愧對七公主,才會這麼癲狂。

她立刻命侍女磨墨鋪紙,準備寫信勸李玄貞返京,仆從忽然捧著一封信進殿。鄭璧玉看著那封自己不久前送出去的信,半晌無言。

仆從和她解釋,這封信沒有送到李玄貞手上,涼州到處都在打仗,信使路上出了意外,信被其他人送回來了。

啪嗒一聲,鄭璧玉手中的筆跌落在地,墨汁淋漓,順著裙角往下滴。

李玄貞沒有收到信。

他不知道七公主的身世,即使她是謝貴妃的女兒,即使他這些年時時刻刻被仇恨折磨,他還是要救七公主。鄭璧玉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明白李玄貞為什麼對閨閣之中的七公主那般憎恨,憎恨到要派人日夜監視七公主,憎恨到夜裡驚夢而起時會咬牙切齒叫出七公主的名字。

鄭璧玉端坐在窗前,閉了閉眼睛,臉上似哭似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默許魏明設計七公主,親手將柔弱的妹妹送到粗魯野蠻的葉魯可汗床上,他說他不會後悔……

他早就後悔了!

難怪魏明一直針對七公主,他身為李玄貞的軍師,肯定看出李玄貞和七公主之間不一般,以七公主代嫁,不僅僅是救朱綠芸,也是為了讓李玄貞徹底絕情!

鄭璧玉揉皺紙張,沒有寫出那封勸李玄貞回京的信。

同床共枕幾年,她和李玄貞相敬如賓,彼此尊重,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李玄貞,她勸不了他。

鄭璧玉開始為將來謀劃,她把兒子送去太極宮,教他怎麼討好李德,沒幾日,李德頒布旨意,他要親自教養皇太孫。

東宮地位依然穩固。

一個月後,李玄貞回來了。

他渾身是傷,連馬都騎不了,是被親兵抬回來的。

親兵還帶回來一個噩耗:七公主李瑤英香消玉碎,死在北戎人手裡,有人親眼看見北戎人殺光公主的護衛,連馬都沒放過。

李玄貞精神萎靡,終日沉默。

鄭璧玉為李瑤英做了場法事。

人人都知道七公主凶多吉少,她先暗中收買了十幾個胡人為她報信,然後派出幾十個親兵,最後成功報訊的大多是胡人,隻有一個親兵僥幸活了下來——形勢如此險峻,葉魯部一夜滅亡,七公主怎麼可能逃脫得了?

李瑤英的死訊傳遍中原,百姓啼哭不止,自發祭奠李瑤英,為紀念她,在荊南建廟,廣植花樹。李德下旨追封李瑤英為鎮國公主,謝皇後又得了賞封——這位皇後住在離宮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死在了塞外,而在洛陽養傷的李仲虔還被瞞在鼓裡。

一晃又是半個月過去,李玄貞的傷勢一天比一天好,人卻一天比一天消瘦。

鄭璧玉把朱綠芸送到他身邊。

在李玄貞死守涼州時,杜思南和鄭景根據李瑤英送回來的情報,審問朱綠芸身邊的每一個奴仆,徹查她和南楚、西蜀、北戎勾結之事。據公主府的護衛交代,那個死在李玄貞刀下的義慶長公主忠仆隻是長公主派回中原的心腹之一,還有更多忠於她的仆從分散在西蜀南楚各地。他們的真實目的並不是請求中原王朝發兵救回義慶長公主,而是利用長公主朱氏女的身份挑撥人心,為北戎收集情報,煽動中原各國互相征戰,削弱各國兵力,當中原陷入紛亂之時,北戎就能長驅直入。

這一次北戎的突襲隻是海都阿陵的一次試探。

李德和朝中大臣看完供詞,心有餘悸,冷汗涔涔。

鄭景還順道查清了另一件讓群臣納悶了很久的事:南楚為什麼要伏擊李仲虔?細作如實道出前因:南楚世家林立,皇權衰弱,各大世家為儲君之位明爭暗鬥,海都阿陵的心腹趁機下手,勸好大喜功的大皇子偷襲李仲虔,挑起和大魏的戰事。

那支偷襲的隊伍是南楚精銳,若不是李瑤英和李玄貞做了交易,救回李仲虔,李仲虔必死無疑。

杜思南寫了封言辭懇切而又不失辛辣的信,將海都阿陵的圖謀告知他在南楚的舊友,那些舊友在南楚朝堂身居高位,確認大皇子身邊有細作後,合力扳倒大皇子:他們雖然和大魏勢如水火,但是唇亡齒寒,假如北戎攻占中原,南楚難道就能獨善其身?

大皇子和西蜀都在與虎謀皮!

南楚很快易儲。

鄭景上疏,建議以叛國罪捉拿朱綠芸,朝中大臣激烈辯論,由於朱綠芸對海都阿陵的計劃毫不知情,最後免了她的罪責,將她身邊的奴仆儘數打殺。

朱綠芸看到李玄貞重傷歸來,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李玄貞這一次不再像從前那樣溫言安慰她,整天渾渾噩噩,和朱綠芸大吵了一架。

朱綠芸哭著說要離開長安。

鄭璧玉煩不勝煩,命人送朱綠芸回房。

幾天後,李玄貞無意中看到了那封本該在幾個月前送到他手中的信。

他渾身發顫,嘔了口血,找到鄭璧玉,血紅的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狀如厲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

鄭璧玉歎口氣,淡淡地道:“殿下,我得知這些的時候,您已經把文昭公主送去葉魯部了。”

李玄貞差點控製不住表情,牙齒咬得咯咯響,踉蹌著後退幾步,仰天大笑。

“是啊!我已經把她送走了!”

“我親手把她送上死路!”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救李仲虔?為什麼不願和李仲虔斷絕關係?”

“隻要她和謝氏母子斷絕關係……隻要她點頭……我就不用恨她了……”

“她為什麼不叫我長生哥哥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麵容扭曲:“我要為阿娘報仇……要為阿娘報仇……李德還沒死,謝氏沒死……我對不起阿娘……我對不起阿娘!”

鄭璧玉看著發狂的丈夫,眼神悲憫。

他毀了自己,也毀了七公主。

……

發狂過後的第二天,李玄貞詭異地冷靜下來,開始調查榮妃說的話是真是假。

他派人去荊南謝家打聽,又請裴都督寫了封信,讓信使送去裴家老宅。

裴家和謝家老死不相往來,裴公可能知道些隱情,所以當初才會不遠千裡趕來長安為李瑤英出頭。

現在,這封信握在鄭璧玉手中。

裴公在信上說,李瑤英確實不是謝貴妃的女兒。

那年唐氏自焚而死,李德丟下軍隊趕回魏郡,軍心渙散,前線失利,謝無量和裴公領兵迎敵,戰後清理戰場時,無意中看到一個棄嬰。繈褓中的孩子太小太孱弱了,小小的一團,一點聲息都沒有。

士兵以為孩子死了,準備就地掩埋,謝無量爬下馬背,接過繈褓,摸了摸孩子的脈搏,道:“還活著呢。”

裴公掃一眼那個孩子,冷冷地道:“這孩子渾身發青,撿回去也活不了幾天,不如讓她死得痛快點,來世投身個好人家。”

謝無量笑了笑,指尖拂去孩子臉上的塵土:“好歹是一條人命。我出生的時候,和她差不多大,我能活下來,她或許也能。”

裴公心道:這位無量公子果然生了副柔腸,可惜他這麼做隻是白費功夫,那個棄嬰活不了幾個月。

後來,那個孩子活下來了,雖然身體病弱,不能下地行走,但還是活下來了。

謝無量給裴公寫了封信,信中是一首詩。

中生白芙蓉,菡萏三百莖。白日發光彩,清飆散芳馨。泄香銀囊破,瀉露玉盤傾。我慚塵垢眼,見此瓊瑤英。

裴公隻回了一句話:名字取得很好。

鄭璧玉放下信,長長地歎口氣。

窗外響起腳步聲,一名侍女匆匆走進屋,小聲道:“殿下,福康公主不見了。”

鄭璧玉眉頭輕蹙,看一眼昏昏沉沉的李玄貞,道:“派人分頭去找,她這些天總鬨著要走,在城門等著就是了。”

侍女應喏出去,不一會兒,又有侍女小跑進屋。

鄭璧玉皺眉問:“找到朱娘子了?”

侍女搖頭,麵色驚恐:“殿下,二皇子……不,衛國公回來了!”

鄭璧玉心裡咯噔一下。

李仲虔知道李瑤英的死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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