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九十五章 她忽而伸手,抱住了他。……(1 / 2)

心尖意 天如玉 12827 字 4個月前

一場雪下了足足大半月, 雪後天晴,禪房裡仍舊藥味彌漫。

軍醫在榻前為穆長洲那些刀傷換藥,幾道傷口本就不深, 如今已基本愈合,長出泛紅的新肉, 包回去, 又揭去他眼上遮著的軟布,手裡舉了盞燈火過來, 在他眼前照了照。

穆長洲眼珠輕微一動。

軍醫驚喜道:“總管身體強健, 恢複得委實夠快,已大好了,照理說這麼多天下來,毒已清完, 眼睛也該漸漸好了。”

穆長洲輕抬一下手, 臉朝向門口。

軍醫知道他不喜多打擾,又囑咐幾句, 便收拾東西走了。

舜音從門外走入,腳步輕淺, 手裡端著碗藥過來,坐在榻邊,將碗遞到他唇邊,輕聲說:“喝了。”

穆長洲諸事配合,尤其喝藥, 傾身低頭, 一手托住她手,自己喝完了。

“該擦身了。”舜音照顧他已輕車熟路,隻每日擦身還是會不自在, 連語氣都是輕飄飄的,轉頭朝外喚了聲勝雨。

穆長洲抓著她那隻手輕輕一扯:“不用了,回去再做這些。”

舜音回頭看他,他已恢複許多,臉沒那麼瘦削了,也不再蒼白,在她麵前定定地睜著眼,隻久未刮麵,下巴微微泛青,才看來仍有頹意。

她問:“你能回去了?”

“嗯,也不能一直讓你住在寺裡。”穆長洲轉頭吩咐,“準備回府。”

剛被喚來門口的勝雨稱是,立即去安排了。

胡孛兒和張君奉忙到午後才過來,便見寺門外在套車備馬,是要回軍司府去了。

二人往禪房處走,到了院外,院門大開,裡麵眾人剛用罷齋飯,陸續走了出來,都在往外忙碌。

穆長洲走出來時,已刮麵梳洗過,利落冠發,身上換了厚錦袍衫,領口翻折,緊束係帶,眼上軟布也取了,眉眼沉定,乍一看如回到了往常。

舜音肩搭披帛,一手扶著他手臂,轉頭自勝雨手中取了件披風,要為他搭上,抬起手,低聲說:“你矮身些。”

穆長洲唇邊似有笑,遷就低頭,由著她將披風披上來,自己抬手係好。

舜音轉頭取了自己的披風係上,才看到胡孛兒和張君奉到了,眼一閃,當做沒看見。

胡孛兒“嘿嘿”乾笑:“早知咱就直接入軍司府去報軍務了。”

穆長洲聞聲轉頭,問:“城中如何?”

“官署中諸事如常,沒什麼事。”張君奉接話,“隻陸刺史,前日聽聞他想來拜見,或許就是今日。”

說得正巧,一名守寺兵卒來報,陸刺史在外求見。

穆長洲想了一下:“讓他過來,我單獨見他。”

舜音看他一眼,小聲提醒:“你還未全好。”不僅沒有全好,他曾對中原官員不善,還架空了陸迢的刺史職權,先前還將人抓起來關了許久……

穆長洲臉偏過來:“沒事。”

遠處,身著緋紅官袍的陸迢已朝此處走來,舜音聽他這麼說,又看人要到了,隻好帶著勝雨走開。

張君奉和胡孛兒也當即退遠了。

陸迢走近,發現左右無人,隻穆長洲一人長身立於院外,有些意外,打量他一番,早聽官員們說他受了傷,看模樣卻是大好了,抬手見禮:“軍……不對,當喚總管了。”

穆長洲問:“陸刺史因何求見?”

陸迢道:“官署傳示朝中詔令,得知總管新任,我身為朝廷命官,自當來拜見。”

穆長洲說:“你早無刺史之權,又何須總留著刺史做派。”

陸迢聞言皺眉,繼而嚴肅:“我雖無實權,隻剩空名,但我終究是朝中委任的一州刺史,隻要我還在此一日,這裡就還是國中之地。既為朝臣,當行臣事,便是隻看在總管鏟除了前總管府,而今我也該來拜見。”

這也是他即便被架空職權,也不曾離開涼州的原因,直到發現前總管府有了反心。

穆長洲臉上一絲變化也沒有,仿佛隻隨耳一聽:“那好,你接著做刺史,城中諸事也正需人手操持。”

陸迢一愣,抬頭卻見他已轉身離去,腳步緩慢,似乎並不想多說。

舜音走過佛殿,回頭看了一眼,還有些擔心,以往從未見陸迢與他交談接觸過,也不知他們會說些什麼。

“夫人。”極輕的一道聲音在喚她。

舜音險些沒聽到,轉頭才看見一間羅漢殿外站著一身素淡襦裙的陸正念,走近問:“隨你父親一起來的?”

“是。”陸正念脖間係了個雪白綢巾擋風,愈發襯得人怯生生的。

舜音剛要說話,掃見不遠處胡孛兒和張君奉同時往院落方向去了,猜測穆長洲已說完,本想去攙扶他,但見他們都去了,還是忍住了。

回過頭,卻見陸正念眼睛追著張君奉看了出去,也見怪不怪了。

舜音示意身後的勝雨先出寺去,回頭壓低聲說:“你到底看上他什麼了?”

陸正念轉回目光,臉上頓時紅了:“讓夫人見笑了。”

“無妨,這裡又沒彆人。”舜音說,“你若不想說就算了。”

“也沒什麼,我、我也說不上來……”陸正念臉更紅,囁嚅著,好一會兒才往下說。

當年中原官員被抓捕時,她恰好隨父去了官署,眼見眾人被押解帶走,害怕得不行,生怕自己的父親也會被帶走,緊緊揪著父親的衣袖縮在一旁。

忽覺有人看到了她,更加害怕瑟縮,卻見那人走來身前,替她擋了一下。她抬起頭,隻看到一個清瘦的少年背影。

當時隻留了個印象,後來才知道他是涼州佐史張君奉,幾乎是軍司的左膀右臂。

沒多久逢上本地官員輕慢她父親,張君奉經過,分明已經過去了,竟又回頭,上前來客氣地朝她父親見了禮,此後這類輕慢之事便少了許多了。

接連幾件事下來,她便覺得此人可能看起來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不禁對他關注許多。

時日一久,也就漸漸改觀了……

舜音聽完,問:“就這樣?”

陸正念更覺赧然:“就說讓夫人見笑了。”

舜音看看她,心想這麼好的姑娘,未免太便宜張君奉了,想起曾經還以為她愛慕的是穆長洲,轉過臉,小聲自言自語一句。

陸正念沒聽清:“夫人說什麼?”

舜音回神,立即說:“沒什麼。”

不遠處,兩株矮樹之後,穆長洲站在那裡。

他走得緩慢,避開陸迢就沒再走了,是快步趕去的胡孛兒將他扶了過來,走到此處才停。

“不走了?”胡孛兒扶著他胳膊納悶。

張君奉站在另一側,往前看,看見羅漢殿前站著夫人和另一個女子,細看才發現是陸刺史之女,想起穆長洲耳力極好,低聲道:“軍司……總管莫不是聽見什麼了。”到現在也總改不過口來。

穆長洲說:“那姑娘對你有意。”

張君奉懵住:“誰?我?”

胡孛兒瞪大雙眼看他,壓著嗓門:“你果然對人家姑娘做了啥!”

“少胡扯!”張君奉似不信,又伸頭往前看,“真是我?”

看了那姑娘好幾眼,他眼神漸漸不太自在,卻遮掩一般,口中故意賣弄道:“也是,我堂堂河西豪族張氏之後,有人愛慕也不古怪。”

穆長洲麵朝前方,迎著吹來的風,忽而笑了笑。

張君奉跟著看過去,就見舜音轉過臉,像是自言自語了什麼,忍不住問:“怎麼了?”

“沒什麼。”穆長洲已舉步往外,胡孛兒趕緊扶他往前。

陸正念臉紅得快說不出話來,忽見張君奉過來了,眼還在朝自己看,前麵就是軍司,不對,是總管,連忙屈身見了個禮,轉頭便走:“我、我去找我父親。”

舜音見她自另一頭繞著遠去,回過頭才看見穆長洲已走來。

剛走近,他就自胡孛兒手中掙出手臂,朝她伸手。

胡孛兒馬上識趣地走開。

舜音眼一動,走過去扶住他,往寺外走。

馬車已經備好,勝雨挑著簾子在等候。

舜音扶著他登上車,剛坐穩,手忽被他抓住。

穆長洲低聲問:“你剛才最後一句說什麼?”

舜音一愣,回味過來:“你聽見了?”她看了看他眼,有些懷疑,“這麼低也能聽見?”

穆長洲唇邊帶笑:“聽見了。”

舜音頓時耳邊一熱,先前聽到陸正念說完,她轉頭悄悄自言自語了一句:還不如穆長洲……

竟讓他聽見了。

車駛了出去,穆長洲隨車一晃,抵近她,忽而低語:“我還是更願聽你喚我二郎。”

舜音瞥他一眼,轉開臉,故意說:“我那是以為你……少又狡詐。”

穆長洲適可而止,不說了。

車外,胡孛兒打馬隨行,到此時還在瞄身旁:“看不出來啊。”

張君奉跨馬在旁,翻了個白眼,一本正經地乾咳兩聲。

至東城門附近,正趕上一名守城兵卒騎快馬而來,攔在車前,高聲報:“城外有吐蕃使者趕來,請求入城拜見總管,已等候兩個時辰!”

隊伍停下,舜音聞聲看出去,又看身旁。

穆長洲斂眸坐了一瞬,說:“就在城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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