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平靜靜地溜進了三月裡,敬則則二十歲的生辰也悄無聲息地就滑走,整個三月都過得平淡無奇,到了四月敬則則的牌子重新擺到了膳牌盤子裡,也意味著她的禁足令解了。
敬則則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昭陽宮給皇後請安,這幾個月裡若非皇後照應,明光宮上下的日子隻怕會過得十分艱難。那日她生辰,虧得皇後還記得,竟讓廚房送了一碗長壽麵來。倒不是說敬則則如今連麵都吃不到,最難得的是皇後的心意。
昭陽宮中謝皇後穿著一身湖水綠的薄綢袍子,衣服顯得空蕩蕩的,人瘦得眼眶都凹陷了,眼角的細紋一下就凸顯了出來,仿佛折扇的折子一般密厚。
敬則則吃了一驚,沒想到皇後的身子竟然到了這般地步,臉色焦黃裡帶著一絲黑氣,看著就十分的不祥。
“娘娘。”敬則則憂心地看著謝皇後。
謝皇後溫婉地笑了笑,“都好幾月沒見你了,上回回宮時我才說了你,你看看你,怎麼又……”
“皇後娘娘您就彆操心我了,要緊的是養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敬則則道。
謝皇後歎了口氣,隻緩緩搖了搖頭。“對了,過幾日是七皇子的百日,皇上與我有心給他辦一場百日宴,皇上也會在那一日正式給七皇子賜名。”謝皇後說這話朝一旁坐著的祝新惠看了過去。
“我尋思著百日宴在禦花園的燦錦樓辦,到時候諸誥命都要進宮,你們也早些到禦花園招呼。”
祝新惠笑著朝皇後頷首道:“多謝皇上和娘娘寵愛小七。”
敬則則一進來心神全都在病弱的皇後身上,這時才轉頭看向祝賢妃,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年輕美貌,又素來得意,這會兒坐在皇後旁邊,生生地將皇後襯老了十歲。她自己卻是膚白貌美,珠圓玉潤的,一股富態相。
敬則則心想若自己是皇帝,自然也是喜歡看到祝新惠那張臉的,而不是皇後。她心中微微歎息,又擔憂地看向謝皇後。
前麵出生的幾位皇子,包括皇後所生四皇子也沒有辦過這樣隆重的百日宴,偏此時皇帝卻做出這樣的決定,真真是在謝皇後胸口重重地踩了一腳,難為她還笑得出,還得拖著病體來替賢妃的兒子張羅百日宴。
“我的身子怕是不行的,賢妃,這百日宴你就多上點兒心,一應事務本宮都交給你料理了。”謝皇後說完就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祝新惠自欣然同意,“這等小事自然是臣妾等服其勞,娘娘要緊的是養好身子骨。”場麵話她也不是不會說。
謝皇後止住了咳嗽又道:“還有,柳才人的八皇子也是那日夜裡出生的,總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我跟皇上提了一下,這次的百日宴就算是給七皇子和八皇子一塊兒辦的,賢妃你替柳才人也好好料理一下。”
祝新惠臉上的笑僵了僵,但皇後說的話實在挑不出任何毛病,兩個皇子同一日降生,自然不能一個辦百日宴一個不辦的。
“是,皇後娘娘放心吧。”祝新惠應道。
若不是皇後提及,敬則則都忘記當初柳緹衣是跟祝賢妃是差不多日子懷上的了。祝新惠當日生七皇子時九死一生把整個宮裡的注意力都拉了過去,柳緹衣那邊生皇子的事兒就顯得悄無聲息了。
“此外,柳才人位份實在太低,不宜撫養皇子,然則我實在不忍心看人母子分離,所以奏請了皇上,不日皇上就會有旨意下來的。”謝皇後又道。
祝新惠皮笑肉不笑地道:“這宮裡就屬皇後娘娘最是賢惠,兩宮太後都讚歎不已,便是皇上嘴裡也時常提及娘娘的賢惠呢,咱們姐妹都該跟娘娘學學。”她此刻真是恨死謝皇後了,一個快死的人了就是不想讓人安生。
柳緹衣的兒子憑什麼跟她的八皇子相提並論?這皇後居然還想把柳緹衣也推出來搶風頭,她倒要看看,柳緹衣能翻出什麼花兒來。
“好了,我也累了,你們若是沒事就退下吧。”謝皇後擺了擺手,並不在乎祝新惠的諷刺。
“皇後娘娘。”瑾婕妤衛氏有些嬌不勝風地站了起來。
一時眾人的目光都朝衛氏轉了過去,隻見她一手護著腹部,一手搭在侍女的手上,似乎站起來都有些費力。
“回皇後娘娘,今日早起時嬪妾覺得不太舒服,所以請了太醫把脈,沒想到太醫說我是有了喜脈,已經兩個多月了。”衛官兒低頭嬌怯地道。
謝皇後展顏一笑,“今兒是什麼日子啊,竟然這麼多好事兒。看到你們努力為皇上開枝散葉,本宮心裡著實高興。這消息可跟皇上說了?”
衛官兒輕輕地搖了搖頭。
“皇上聽了指不定多高興,肯定也有旨意給你。”謝皇後很滿意衛官兒的乖巧,笑著道,“好了彆站著了,你身子素來嬌弱,有孕在身以後見著本宮就不必行禮了。”
不用給皇後行禮,自然也就不用給其他嬪妃行禮了,也省得有些人用不入流的手段折騰她,衛官兒聽了自然感激不儘,眼圈都紅了,“嬪妾多謝皇後娘娘。”
敬則則可沒想到,自己才剛解禁就看了這麼大一出戲。皇後和賢妃算是徹底撕破臉了,她那樣和善的性子沒想到都開始出手對付祝新惠了,而且還做得如此明顯,看來身子真是不行了,頗有些不管不顧的意思。
至於衛官兒懷孕的事兒,敬則則倒沒覺得詫異,畢竟皇帝這幾個月進後宮的話,一半的日子召幸的都是衛氏。敬則則這兩個月可沒少聽衛官兒彈琴,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