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2)

重陽後一日是旬休,林福拒了各類宴請,在家睡了整整一天大頭覺,第二日五更,精神抖擻的起床,換上官服去上朝。

作為六品官,尚書省二十四司員外郎幾乎不會在朝會上奏事,那是五品以上高管的專利,他們在朝會上的作用主要是:在上頭大臣奏事,皇帝詢問各司具體事務時,他們對答如流。

此外還有一個作用,就是上頭吵起來了,他們要為自己的上峰掠陣。

身為一個六品官,林福萬萬沒想到,有一日自己會成為廷議的焦點。

起因是戶部右侍郎上奏皇帝,言今秋揚州稅糧有異,比之去年還是少,同往年比更是不能比。

“因何致稅糧減少?”皇帝在禦座上問。

“回陛下,臣詢問過度支司郎中,”戶部右侍郎說:“阮郎中言,蓋因屯田司要求揚州試驗稻米一年兩熟,致使稻米今年大量減產,以致無糧可繳。”

林福原本是微微垂頭看著笏板上寫的小抄,聽到屯田司被點名,猛地抬頭看向戶部右侍郎。

“度支司郎中。”皇帝喚。

“臣在。”度支司郎中阮橋台起身出列。

“此事可真?”皇帝問。

阮橋台言:“回陛下,臣仔細詢問過揚州回來的糧官,正是因屯田司胡亂施政,才導致今年揚州浪費許多稻種,以致今年揚州稻米大量減產。”

皇帝喚:“屯田司。”

“臣在。”

“臣在。”

屯田司郎中袁誌美和員外郎林福同時起身出列。

皇帝說:“此事你們可認?”

袁誌美說:“陛下,臣等亦有一事奏稟。請陛下先聽臣等一言。”

皇帝微微頷首:“可。”

袁誌美看向林福,示意她說。

林福嘴角輕輕勾起,目光掃過度支司郎中阮橋台。

此人她時常從林昉嘴裡聽到,是林昉的頂頭上司,在林昉嘴裡,此人是“啥事都不做,邀功第一名”,苦活累活都扔給林昉,還防著林昉升遷頂他的位置。

甭管大兄的話裡麵有沒有藝術加工的成分,就衝他居然把揚州短了稅糧的鍋甩他們屯田司,嗬……

真當我們屯田司是軟柿子,能隨便拿捏?

林福在心裡擼了擼袖子,手握笏板向皇帝恭敬彎腰一禮,直起身,朗聲道:“啟稟陛下,屯田司日前記錄天下各屯收成時,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揚州、楚州、濠州、滁州、和州此五州所有屯收成與往年比,斷崖式下降,然而與這五州臨近的州縣,不僅沒有減產,還因今年風調雨順而微有增產。臣請陛下派遣監察禦史詳查五州情形。”

阮橋台立刻指著林福說:“這都是因你胡亂施政,才導致五州稻米減產,你為禍首。”然後轉向皇帝,說:“陛下,稻米減產,百姓生活難以為繼,當嚴懲屯田司,以安揚州百姓民心。”

“阮郎中,你說我胡亂施政才導致揚州稻米減產,你倒是挺會血口噴人。”林福看著阮橋台說:“屯田司要求當地倉曹實驗稻米一年兩熟,文書統共隻送了兩州,一為揚州,二為杭州。敢問阮郎中,杭州今年稅糧交齊了沒有?”

度支司員外郎林昉起身,言:“陛下,林員外,杭州今年稅糧如數繳齊。”

阮橋台乜了林昉一眼,對皇帝說:“陛下,即便杭州稅糧繳齊,不代表屯田司施政無問題,隻能證明杭州刺史聰明謹慎,沒有盲目跟隨。”

“阮郎中此言,是說揚州刺史是個傻的?”工部尚書魯印笑嗬嗬給阮橋台挖坑。

阮橋台說:“魯尚書曲解下官的意思了……”

袁誌美說:“我看阮郎中就是此意。並且阮郎中不僅認為揚州刺史是個傻的,楚、滁、濠、和四州刺史更是蠢得出奇。”

“你血口噴人!”阮橋台怒喝。

戶部右侍郎說:“袁郎中,你維護下屬的心可以理解,但也不能紅口白牙亂說。我們現在說的是,因屯田司胡亂施政,才導致五州稻米減產。”

魯印說:“龐侍郎此言不也是維護下屬,由得下屬胡亂潑工部臟水。你二人之言,工部不敢當,更不敢認。”

戶部尚書盧虎也出列了,說:“是不是潑臟水,查過便知。”

林福便對皇帝說:“啟稟陛下,臣下發所有公文皆記錄在案,且同文書下發時,臣抄送了兩份實驗規程給揚、杭二州倉曹,讓他們選取上中下田各十畝一塊,進行實驗。此事一查便知。”

魯印和袁誌美也向皇帝說,此公文經他們的手蓋章才簽發的。

阮橋台又欲說話,林福看到,搶在他前麵,對皇帝說:“陛下,稅糧之重,乃至國本,此事應該嚴查。同樣的政令,為何揚州和杭州卻會有截然不同的結果。揚州所有屯田都被選取做實驗,揚州刺史是怎麼下的這個命令的,還有楚、滁、濠、和四州,這裡麵又有他們什麼事情。屯田司白紙黑字的公文和規程送過去,難道揚州刺史不識字,看不懂?這五州刺史都是什麼樣的酒囊飯袋屍位素餐之徒。”

“臣附議。”林尊出列。

中書令黃起也出列:“陛下,去歲揚州稅糧少收,今年稅糧亦少收,此事非同小可,該嚴查其中因由。”

皇帝說:“眾卿以為如何?”

朝臣們紛紛出列,皇黨領頭,附議嚴查揚州。

大勢如此,其他黨派的朝臣心中如何想的且不論,明麵上得附議嚴查揚州,當然還有不少人提出屯田司也該查上一查,以示朝廷公平公正。

林福一聽就來氣,滾你媽的公平公正!

“臣亦認可朝廷該公平公正,”林福對皇帝道:“稅糧事關重大。五州該查,屯田司該查,掌租賦的度支司也該查,還有征稅官,漕運,各官倉,都該好好查一番。”

袁誌美說:“臣附議。若非今年林員外讓人將每屯收成用表格記錄,其中貓膩一目了然,按照以往記錄卷宗的法子,恐難發現楚、滁、濠、和四州內情。”

這四州,比起揚州的情形更為惡劣。

皇帝聽了,微微直了身,“竟還有此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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