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福這麼一說,須永壽忽然就很不想見胡尤啟了。可林福說得又沒錯,他作為主家,不管門客對自己抱著什麼樣兒的心思,人都昏倒了,他總該去探望一二的。
須永壽與林福到了胡尤啟住的客院,甘幼子守在此處,見到須永壽進來,他慌了一瞬,旋即看到後進來的林福,她朝他眨了一下眼,他瞬間就鎮定下來了。
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是孤身置於狼窩,有人幫自己。這麼一想,甘幼子的心就更安定了。
“紅山先生還沒醒嗎?”林福問。她到底是個女郎,不好隨意進去男人的臥房。
甘幼子說:“還沒有醒。大夫說是思慮過重,又衣食無著,加上急火攻心,就昏倒了。”
林福對須永壽說:“須刺史不進去看看紅山先生嗎?”
須永壽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胡尤啟的臥室了。
林福趁人不注意,對甘幼子做了一個“冉旭”的口型,甘幼子立刻就懂了,說去看看紅山先生的藥,然後出去找到他買通的兩個仆役,讓人去冉旭的院子如此這般的說。
須永壽進去沒一會兒,胡尤啟就慢慢轉醒,兩人對視一眼,須永壽說:“我聽聞胡先生昏倒了,就來看看,胡先生好好養病。”
說實話,須永壽西南大族出身,從年輕時就少不了美人投懷送抱,自薦枕席的不勝枚舉,但那些人無論男女都是美人啊!
他真是無法處理麵目有瑕的中年漢子對他的傾慕之情,一方麵覺得胡尤啟不可能傾慕自己,一方麵又總是腦補平日相處的景象,越腦補越覺得——該早日讓胡尤啟死心。
須永壽語氣中的不自然胡尤啟哪怕還頭昏腦漲也聽出來了,他驚道:“刺史可是聽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那都是甘幼子胡說八道誣蔑我的,我對刺史絕無旁的心思。”
須永壽沉默,腦中響起的是林福來此路上說的話——“紅山先生本就是暗戀你,忽然被人戳破心思就受不了昏倒了,他醒來後看到你肯定是不會承認的,暗戀的人都這樣,葉公好龍知道吧。而且你擺明了就不會回應他的感情,他就更加不會承認了,暗戀的人可憐的尊嚴,懂吧。”
“你先休息,旁的事情以後再說。”須永壽道。
胡尤啟聽他有逃避之意,努力撐起來,急急說:“刺史,甘幼子形跡可疑,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情急之下他才故意誣蔑我,都是他胡說八道的。”
林福又說——“紅山先生肯定會說甘三郎鬼鬼祟祟被他拆穿了,情急之下才故意誣蔑他。可是須刺史你想想,甘三郎就一個吹篳篥的,他鬼祟什麼了,紅山先生擠走了冉參軍,這是朝甘三郎下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胡先生好好休息,我會好好查一查甘幼子的。”須永壽道。
胡尤啟躺回去,還有些虛弱,輕聲說:“刺史,這麼多年過來了,我胡尤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難道刺史你不知道麼,我敢發誓,我定不會對你有不好的心思,這都是旁人想要離間我們。”
林福再說——“紅山先生肯定會發誓,暗戀的人其實都有些自卑,否則怎麼會不將愛慕說出來。暗戀一旦被彆人戳穿了,他們就會像蝸牛一樣躲進殼裡的,說不定還會說這是彆人要離間你們。須刺史,你細想,誰會用這麼蹩腳的理由來離間你們,萬一你們兩情相悅,使這種蹩腳離間計的人不就成紅娘了,豈不氣吐血。”
“我知道,我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胡先生就先休息,大夫說你是勞累過甚又吃得不好,我調個庖者專門給胡先生做吃食,好生補一補。”須永壽說完就走了。
胡尤啟皺著眉,眼底儘是陰鷙。
須永壽從裡頭出來,林福在外頭喝茶吃點心,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裡,還要求甘幼子給她吹篳篥。
“林長史倒是半點兒不客氣。”須永壽道。
林福把手裡剩下的點心全塞進嘴裡,吃完了才笑言:“須刺史體恤下屬,下官就不假客氣了,難道還怕須刺史下毒不成。倒是須刺史豔福不淺,讓下官好生羨慕呐。”
須永壽臉一黑,怒道:“無中生有罷了,林長史是個聰明人,難道要人雲亦雲?”
“須刺史要自欺欺人,下官也攔不住。”林福一臉無辜的表情,“可是全揚州都在說這件事,我要是不人雲亦雲,豈不是和彆人聊不到一塊兒?”
須永壽氣結,理智告訴他不該相信林福的鬼話,可是……
甘幼子這時說話了,一臉備受屈辱的表情,憤慨道:“刺史,當初是你幾番真誠相邀,郡王才同意讓在下來揚州,不想在揚州卻被人多次折辱,在下就算身為賤籍,也是有尊嚴的,冉參軍便罷了,紅山先生身為讀書人,想法竟如此齷蹉,便是在下也不屑與此等人為伍,在下這就收拾行囊回京,告辭。”說罷就要走。
須永壽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外頭一陣喧鬨,片刻後,披衣散發的冉旭衝了進來,大喊:“胡尤啟,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難怪你一把年紀了也不娶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得跟鬼一樣的,誰看得上你……”
看都不看旁邊須永壽幾人,直撲胡尤啟的臥室。
劈裡啪啦,嘁哩喀喳。
裡頭一陣響動,耳測應該是在打架。
甘幼子目瞪口呆。
須永壽額頭青筋直跳。
林福差點兒就笑出來了。
冉旭,神助攻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