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正在暗地裡調動軍隊,盯著周朝與景南國的邊境虎視眈眈,烏白與巂州烏氏大宗幾個重要族人終究熬不住酷刑,將劍南道內景南國的細作一一指認出來,細作們被悄無聲息抓走。秦崧在輿圖上畫了幾道線,目標直指曾經蒙戟打到的景南關隘道塢城。
淮南那邊,秦峰剿匪剿出了樂趣來,流人招攜編戶交由當地州縣長官來辦,他隻負責剿匪,幾個擴音器由大嗓門的士兵拿來,對著山林裡一嚎,就看這些流人出來不出來,主動出來的就地編戶,不出來的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身在京城的秦峻心中不妙之感越來越甚,倘若兄弟們皆掌有兵權,那他豈不就會落於下風?
可彆跟他說什麼朝廷重文輕武,掌兵權會惹來聖人忌諱,萬一要有什麼事情,手裡有兵和無兵區彆可大著呢。
他原以為秦峰去招攜流人查處藏匿逃戶,會因此得罪大批的權貴世家,不料他人一到揚州就點兵去剿匪,根本沒去查處那些藏匿逃戶的彆院,反倒是林福扯著楚王的大旗四下抄沒了大批的彆院山莊及寺院,罪證摞起來能有一人高,還放下話是依楚王之令行事,有意見就去找楚王。
還真有膽大者去找楚王要說法,被幾日都沒進度的剿匪搞出火氣來的秦峰直接拿過親兵手裡的擴音器,對著那人的耳朵就一通喊話,把人耳朵喊得嗡嗡響,瞬間陷入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什麼”的浩瀚宇宙裡。
淮南道各州縣長官看到了揚州的操作,立刻有樣學樣,對自己轄內的權貴、世家、大族、豪商下手,查出不少逃戶,檢括出幾千上萬畝通過各種手段強取豪奪的田疇。
隨著消息的傳開,有了榜樣在前頭,想要政績的刺史縣令們都磨刀霍霍對自己轄內動手,以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不想得罪各方權貴給自己招來禍事,如今有了楚王背鍋,政績是送上門來的,不要豈不是傻。
國朝到處檢括逃戶田疇,其中還查出了不少其他的問題,如西南那邊景南國的細作,還有西北那邊西薑國的細作,京畿之地更是細作的集中營,什麼彈丸之地的都敢派細作來。
皇帝拿到京兆府送上來的名單,冷笑一聲,當即點名客居鴻臚寺客院的幾個附屬國使臣覲見,並派典客署掌客出使後薑、東麗、慶倉、雲唐等國,弘揚中央天.朝之禮儀。
讓秦峻擔心的事情終於是發生了。
各地檢括出的強取豪奪的田疇儘皆返還於民,重新丈量了土地後,第一批歸編的齊民也分到了田畝,當地縣官還承諾會給他們發放良種,以備來年春耕。
農民有了地就有了盼頭,誰也不想過顛沛流離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也少有人願意過刀口舔血的生活,一時對聖人對朝廷的感激無以複加,帝王威望拔高,連帶著主持此事的楚王秦峰也真正坐實了些“賢王”的名頭。
“還真是讓秦峰那廝撿了個便宜!”秦峻恨道。
“大王,楚王就算有了些賢名又如何,他這下子可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幕僚麵朝南看了一眼,說道:“說到底,要坐上那個位置,需要的是權臣的支持,無知百姓再多又有什麼用。”
秦峻頷首,深以為然。
幕僚又道:“而且,咱們也不是全然拿楚王沒辦法了。”
“此話怎講?”秦峻問。
“大王,楚王剿匪的成效不高呐。”
秦峻笑了。
幾日後,楚王攻隋州山匪久攻不下的消息傳開,立刻就有兵部之人上奏,言主將無對戰經驗,攻克一座匪寨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實在得不償失,請陛下下詔或招安山匪或更換陣前主將。
“卿以為,何人能勝任?”皇帝問。
兵部右侍郎道:“臣以為,金吾衛大將軍剿匪經驗豐富,可勝任剿匪主將。”
皇帝又問:“諸卿以為如何?”
好些個朝臣對視一眼,然後出列,言:“臣附議。”
待“附議”的人都出站出來了,皇帝才說:“此事押後再議。”
秦峻朝禦座的方向看去,心底訝異,但已經不會再把情緒表現在臉上了。
“三兄。”散朝後,秦嶠叫住秦峻,“三兄可有空,弟府中得了新鮮的鹿肉,請三兄一道品嘗品嘗。”
秦峻看了秦嶠片刻,後者臉上溫潤笑容絲毫不變,他才點頭說:“甚好,為兄昨日才說要去獵鹿,不想六弟就有了鹿肉,那為兄就不客氣了。”
秦嶠淡笑引手,讓秦峻走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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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
林福看過了京城的消息,把紙條遞給秦韻,後者看完後就將紙條扔進炭盆裡燒了。
“秦嶠是打算跟秦峻聯手?”秦韻對林福說:“我還以為他自己也想爭位呢。”
林福把手爐再抱緊了些,慢慢說:“六皇子手中本來就沒多少勢力,楚王借著招攜逃戶將他手中的勢力幾乎連根拔起,他現在什麼都沒有,若不想被多方針對,就隻能選擇一方依附。楚王是不可能了,兩人梁子結大了;九皇子雖是嫡子,但目前來看似乎沒有爭位的打算,貞順皇後也沒有給九皇子留下太多可用之人。”
“那就隻有魏王和吳王了。”秦韻說:“秦嶠選了秦峻,他不看好魏王兄?”
林福搖搖頭,笑道:“秦崧不需要六皇子來錦上添花,秦崧也看不上六皇子暗地裡的那些手段。”
噫……秦韻頓時覺得牙好酸,與幼時吃多了糖的感覺一樣。
“你有話說?”林福挑眉。
“沒有。”秦韻立刻跳過這個會讓她牙酸的話題,說道:“你讓我召集的能工巧匠,已經有好幾十人了,我也不知道哪些人能用,哪些不能用,你什麼時候有空,去幫我篩選一下。”
林福說:“休沐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