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解元,七年後會元。
就差一個狀元了,聖上會給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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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名次公布之後,幾家歡喜幾家愁。但上榜貢生卻顧不得參加各種請宴,因為五日後,他們就要進入皇宮之內參與殿試。
能直麵聖顏,並聽到聖上教誨,這一件事絕對是人生當中絕大頭等事,沒人敢對此懈怠。
禮部人忙得加點加班,需要量製衣服和培訓貢生們舉止禮儀。大恒朝沒有內閣,因此殿試題目預擬交給了政事堂,樞密院和政事堂是整個大恒行政機關裡效率最高兩個機構,會試成績張貼後第二日傍午就將預擬題目交給了顧元白。
顧元白從裡麵選了幾道題,合著自己想法整合了一番,把題目給了禮部之後,他這個皇帝就沒事了。
在等候著殿試功夫,顧元白召集來了政事堂中大臣,將他想法之中奏折改革章程提了一提,政事堂中諸位大人細細思索片刻,其中一位姓周大人說道:“聖上,口頭說來臣等尚且還有糊塗,不若臣試著將聖上所說‘表格’、“圖表”與“模板”寫在紙上一觀?”
“何必如此麻煩?”顧元白拿起筆,“朕來。”
顧元白一邊動著筆,一邊放慢語速去講解這三樣東西作用,表格方方正正,幾個橫豎一排,原本繁亂擠在一塊兒內容就清晰分明。圖表就是在此基礎之上直觀表現數據,顧元白連畫了三個例圖,又寫下了阿拉伯數字,道:“圖表和表格中,涉及到數都采用這等寫法。”
至於奏折,還是采用漢字寫法,這點不能動。顧元白講解了半個時辰,又理論實踐相結合動手畫了許多表格與圖表,力求讓諸位臣子明白表格作用,等他們點了頭之後,又簡單寫了一份上奏經典模板。
字少,條理清晰,雖說看著有些不習慣,也有點過於冰冷和直接了點,但這些日日夜夜政務繁忙大臣都知道這幾樣東西能有多省事。
待聖上寫完之後,這張紙便被諸位臣子來回傳遞,顧元白問道:“諸位大人覺得如何?”
政事堂作為顧元白統治政務一把手,各個都曉得顧元白想法,他們連忙點點頭,“聖上放心,此法初學雖不習慣,但習慣了之後必定會節省不少時間,臣等這就將此法分派下去。”
“朕會讓新科進士們前去地方州縣時將此法帶過去,”顧元白輕輕頷首,“五月之後,若是不使用這種方式上書奏折府州縣,政事堂不允翻看,打回命其重改;若是奏折內容顛倒含糊,三番兩次不改者,那就立即革職。”
政事堂眾人麵色一肅,道:“是!”
顧元白滿意地讓人散了,他此時心情尚好,唇角略微勾起,容光便愉悅萬分。侍衛長陪著他在宮內散著步,在兄弟們催促下硬是憋出來了一句話,“聖上想看蹴鞠嗎?”
顧元白一愣,轉頭看著他,侍衛長俊臉都漲紅了,好似是做錯了事情一般,露出忐忑又不安神情。
後方侍衛們低下了頭,不是耳根子紅了就是脖子紅了,各個人高馬大健壯兒郎,在麵對這他時,都像是成了一個個扭扭捏捏小姑娘。
顧元白被逗樂了,“你們是想要踢給朕看?”
“……”侍衛長紅到了耳根,“臣等都愛踢蹴鞠,個個都是耍球好手。聖上若是嫌悶,臣等可以踢一場給聖上解解悶。”
聖上沒說好或不好,而是四處看了看,隨即看中了一株樹花。聖上伸出手,扶住寬袖,白皙手腕探出,指尖撚住花枝,輕輕一折,紅中帶粉樹花便被聖上折在了手中。
“那就將這花當做彩頭,”聖上撚著花笑道,“哪隊贏了就賞給哪隊。”
侍衛長往聖上手裡瞧了一眼,臉雖是還紅著,但眼中明晃晃地寫著想贏,勝負欲激起了這一群侍衛,在往蹴鞠場走時候,他們已經分成了兩個隊伍,彼此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誰也看不順眼誰。
田福生拿了個白帕子包住花枝,本想自己拿著,顧元白道:“朕來。”
顧元白摘花時本就染上了花汁,手都已經臟了,就沒必要再注意這些了。田福生心疼地捏著嗓子道:“聖上,小怕您累著呀!”
顧元白輕瞥他一眼,笑罵道:“滾一邊兒去。”
田福生嘿嘿一笑,跑到顧元白身後給他捏著肩膀。
聖上喜歡蹴鞠,宮中也有一個大蹴鞠場,侍衛們換上了薄衫,在場上追著一個蹴鞠踢得虎虎生威,讓人看著就激動不已,不少宮侍移不開眼,還得硬壓下歡呼喧雜,憋得臉都紅了。
這場蹴鞠賽足足踢了一個時辰,侍衛們滿頭大汗下場時候,身上熱氣都能燙得空氣微微扭曲。
侍衛長帶著屬下們過來,不敢同顧元白靠得太近,生怕自己一身汗水冒犯了聖上,“聖上,臣這一隊贏了。”
但即使侍衛長站得這麼遠了,顧元白還是感覺到了他們身上熱意,這種健康、高大軀體,顧元白不可避免地酸了一下。
侍衛長神情微微有些羞澀,他低著頭不敢看聖上,隻穿著薄衫身子也僵硬得如同木頭。
顧元白暗自惆悵地歎了口氣,將手中嬌豔盛開樹花遞給了侍衛長,打趣道:“你們有一十二個人,朕這卻隻有一朵花,這該如何分配呢?”
大恒朝蹴鞠規矩遵循舊製,漢代時雙球門蹴鞠賽還被用於軍事練習。大恒朝也不例外,至少在顧元白看來,上位者喜歡這樣一項健康而簡單運動對國家和臣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上行下效,大恒朝學子身體也比隻會讀書純文人要健康上一些,子民們多多少少也會一些蹴鞠,而跟在聖上身邊這些人,耍得花樣就更加讓人眼花繚亂了。
拿一朵花為這場精妙絕倫比賽買票,顧元白都覺得太過欺負人了。
但被獎賞人卻很是開心,正熱鬨時候,遠處有太監帶著兩名禦醫匆匆趕來過來,見到顧元白就跪在了地上,“聖上,小帶著兩位大人回來了。”
這幾人正是被派去和親王府人,顧元白收斂了笑,坐下後才緩聲問:“和親王身體如何?”
禦醫中一人恭敬道:“臣等留在和親王府中觀察了三日,經臣等揣測,和親王並非病重,而似乎是患上了心病。”
心病?
顧元白蹙起眉,先行揮退了閒雜人等,讓田福生給兩位禦醫賜了坐,見他們坐穩了之後,才端起茶杯刮去茶葉,不動聲色道:“是什麼心病?”
禦醫表情羞愧,“臣等不知。”
“和親王不願見到臣等,聽王妃所言,和親王府下門客親自規勸也未曾使和親王開顏。”
顧元白頓了一下,垂眸靜靜看著杯中一圈圈蕩起來漣漪。
和親王是自那日風雨雷暴後才變得如此奇怪,細細一究,那日他與和親王說話中,似乎隻有關於盧風話會刺激到他。
和親王不願被拘在京中,他想要軍權。
門客上門規勸未使親王開顏,那便是和親王願意見門客了。
願意見門客,卻敢拒見朕派過去人。
顧元白眼底一沉。
顧召……你最好彆在打什麼讓朕惱火主意。
“備駕,”顧元白當機立斷,他站起身,年輕天子臉上滿是風雨欲來前平靜,“擺駕和親王府,朕要親自去瞧瞧朕這位好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