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1 / 2)

小太監滿頭虛汗,竭力放鬆著背部肌肉, 生怕繃著了讓聖上踩著不舒服, 又心中埋怨自己的衣服太過粗糙,生怕劃傷了聖上的腳。

聖上笑了一聲, 笑罵道:“滾一邊去。”

小太監不敢不聽他的話, 但也不敢讓他就這樣下地,大著膽子道:“聖上不可, 地上涼, 會有寒氣從腳底滲入龍體。”

田福生一進來就聽到小太監這句話, 忙上前跪倒在地,手裡捧著龍靴,假哭道:“聖上, 小的這就來服侍您下地,您可萬萬彆將腳放下來, 小的這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顧元白啞然失笑:“朕看你一天能跳出個十七八回。”

田福生嘿嘿一笑, 小心托著顧元白的雙腳,細心給他穿著鞋襪。

顧元白嗅著滿屋的熏香和藥味, 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

他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皇帝, 而是積極向上的二十一世紀的有為青年, 玩高空蹦極時穿過雲層的刹那, 一睜眼已經在這具身體上醒來了。

這個朝代叫大恒, 記憶中沒有,應當是架空,生產程度到達了北宋的水平。

顧元白的這具身體當真是舉國之力養出來的嬌貴,就是太過病弱, 皇上當的也沒有多少實力。

顧元白來的時候,宦官專政已經出現了苗頭,要知道宦官專政的出現往往表示了一個王朝已經走到了中後期。權臣和地方勢力膨脹,宦官也想要操縱軍政,顧元白拖著這幅病體,蟄伏了整整三年的時間,一舉將權臣和宦官集體拉下了馬,清洗了一遍前朝和內廷,暫且平衡住了三方勢力,將皇權威嚴恢複到了盛時。

正當他準備摩拳擦掌大乾一番時,身體沒頂住,在冬末之際,迎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風寒。

重病那幾日顧元白偶然之間聽到了一兩個極為耳熟的名字,這才終於想了起來,他不是穿越到了一個架空世界,他是穿了書。

書裡的小皇帝活不過幾年就會死,給書裡的男主角攻、大名鼎鼎的攝政王讓位,書裡的男主角受是個能臣,會輔佐攝政王留下傳世佳名。

顧元白是個直男,鐵直,知道這本書還是因為這書改編成了社會主義兄弟情的宮廷政鬥網絡劇。

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年之後,顧元白就佛了,先前的野心都扔在了一邊,還沒有一隻醬鴨來的香。

這皇位注定不是他的,他現在做的再多,都是讓未來的皇帝撿漏。

這次病中,顧元白想了很多,最終決定順其自然,他管好他自己這幾年,享受好人生最後的一段皇位時光,順便打打醬油,圍觀圍觀書中兩位男主角的社會主義兄弟情。

顧元白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社會主義兄弟情。

“聖上,好了。”田福生放下顧元白的雙腳,輕手輕腳的生怕弄疼了聖上。

顧元白終於站在了地上,宮女拿著熏好香的常服來為顧元白更衣。

衣裳還沒換好,外頭有太監前來通報:“聖上,和親王同戶部尚書及其公子正在殿外等候。”

“讓他們進來。”顧元白道。

太監將三人引了進來,三人朝著顧元白行了禮,顧元白淡淡應了一聲,“起吧。”

戶部尚書的公子還未立冠,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他早上被他爹叮囑了十幾二十次,萬不可直視聖顏,但不讓他做的事他偏是要做,如今站在和親王和爹爹身後,借著角落的隱蔽,偷偷抬起了眼。

天下之主,正如顧元白所說,是舉國之力養出來的最嬌貴的人。

小公子這一抬眼,就見宮女小心將聖上的一頭青絲順在身後,聖上今日才病好,為了討個喜慶,特地穿了一身紅袍,玉麵映著薄紅。

小公子呼吸一窒,心口砰砰亂跳,連忙慌亂的低下頭,再也不敢抬眼看上一眼。

“這就是湯大人家的大公子?”

顧元白的語氣和氣,湯大人受寵若驚,躬身道:“聖上前次才同臣說過宮中少了些年輕人,臣這犬子資質平庸、天生愚笨,但勝在年輕,平日裡鬨得很。若是聖上不嫌棄,臣就讓他多進宮陪陪聖上,也好給聖上解悶。”

顧元白又想歎氣了。

前些時日他剛做成大事,這樣的暗示是為了讓這些大臣把家中孩子送到宮裡,既是將他們當做牽製臣子的繩索,又是為了以示恩寵,好敲打寵愛幾番分裂文人官僚集團,三是想看看有沒有有為之才,好趁早培養忠心收為己用。

但現在,他沒這個心了。

“過來,讓朕好好瞧瞧,”顧元白朝著小公子招了招手,“湯大人莫要自謙,你教導有方的名聲,朕也是聽過的。”

小公子屏著氣走到聖上跟前,湯大人也緊張的背部微濕。自從聖上一舉清洗大內之後,他麵對聖上時總會緊張無比,聖上在朝中的威嚴越加濃重,他擔心嫡子禦前失儀。

還好聖上今日心情應當不錯,問的問題也很是和睦,小公子一個個答了,從開始的結結巴巴也逐漸放開了起來。

顧元白正要端起杯子喝口茶,手上卻陡然無力的一抖,茶杯摔落在地,發出刺耳的一聲脆響。顧元白看著地上的碎片,隻覺得一陣怒火攻心,喉間一癢,開始咳嗽了起來。

小公子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朝著聖上看去,聖上白得透明的手指摸著胸口,長眉微蹙,先前淡色的唇,如今已被咳得如染胭脂。

聖上有著一副春風無限、秋月無邊的好長相,猶如一個名貴到舉世無雙的青瓷,讓人連碰都不敢湊近去碰的華貴。

“聖上,”小公子大著膽子,伸手扶住了顧元白,擔憂道,“您還好嗎?”

碎裂的茶杯已經被收拾下去,顧元白止住了咳嗽,又露出一個笑,“好孩子,朕無事了。”

進殿以來一直沒有說話的和親王嗤笑了一聲,涼涼道:“聖上要好好保重龍體,父皇當日將這天下傳於聖上時,聖上還沒有如今這般孱弱。”

顧元白歎了口氣,“和親王說的是。”

顧元白很快就調整了情緒,他起身走到殿外,抬頭看看天氣,“今天的天氣可真是不錯。”

“聖上身體大好了,天都放晴了,”戶部尚書緊隨道,“聖上病著的那幾日,城中的百姓也愁眉不展,日日在家中為聖上祈福。聖上以德治天下,天下民心儘順,老天爺也是珍重聖上的。”

聖上笑了,戶部尚書瞧見此,再接再厲道:“這兩日應當都是晴天,春雨貴如油,前些時日細雨一下,郊外的青草野花也都盛開了。犬子都說,他們明日裡還有一場蹴鞠賽。”

“哦?”顧元白饒有興趣,“蹴鞠賽?”

當今聖上喜歡蹴鞠,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小公子臉都紅了,行禮道:“明日是學府內的學子約的蹴鞠賽,統共有四個學子隊,為時一個半時辰。”

顧元白道:“說得朕也來些

興致了,你們學府明日的蹴鞠賽在何時何地舉辦?朕也去湊一湊熱鬨。”

小公子聲音顫抖地應下:“是、是。”

田福生眼尖地看清了聖上眉目之間的疲憊,他趕緊上前請走了戶部尚書及其公子,和親王站在一旁當了一路的木頭,此時臉色鐵青,狠狠瞪了一眼顧元白,甩袖一同走了。

顧元白看著他這難看的神色,哈哈大笑了一會,直到胸口發悶才停了笑,意氣風發道:“田福生,走,跟著朕逛一逛禦花園。”

“是。”

*

湯大人父子倆出了宮殿就急匆匆的分路而行,一個去找兵部尚書做好明日聖上出宮觀看蹴鞠賽的準備,一個趕快回到了學府,去同掌教說聖上親臨的事。

這事果然在國子學中翻起驚濤駭浪,掌教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聖上親臨?”

助教和直講倒吸一口冷氣,互相攙扶,殷殷切切地看著戶部尚書的兒子湯勉,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嚴厲矜持。

湯勉同樣激動極了,“聖上說要來看我們學府的蹴鞠賽。”

掌教是正五品,隻曾遠遠的見過聖顏,此時聽到這個消息,胸腔內頓時湧上一股大喜之意,他滿麵春風地在屋內走來走去,時不時哈哈大笑,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的興奮。

助教和直講從未見過聖顏,其中一個鐘直講今已五十多歲,不禁兩行熱淚流下,與身邊人喃喃:“未想到我也能有麵聖的一天。”

助教勉強冷靜:“掌教,咱們學府中的那四隊蹴鞠隊是隨便招收的,本事有好有壞,若是這樣上場,必定會壞了聖上的興致。”

掌教腳步猛得一停,不住點頭:“對對,那就今日趕快再重新收拾四隊踢蹴鞠踢的厲害的。哈哈哈,那群小子,怕是聽到聖上要來,全都一擁而上了。”

掌教想起什麼,又轉頭問湯勉,“聖上可有說是微服私訪,還是大張旗鼓?”

湯勉訥訥:“聖上並沒有說,但家父已經去找兵部尚書了。”

掌教想了想,撫著胡子點了點頭,也不再同湯勉多說,道:“明日你必定要上場的,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好為我國子學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