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2)

這一批的監察官員在行宮之內休息了兩日之後便請辭離開。

顧元白允了, 囑咐他們儘快將犯人帶到大理寺判刑,萬壽節前後數日不理刑訴, 要趁著現在就得將這些事情給忙碌完。

這些土匪都是苦力。健壯的男人們分為三批,一批留在利州,為利州人民出力。一批長途跋涉運往京城,用來威懾和宣揚國威,也作開墾京西荒地的苦力。還有一批運往幽州,幽州很缺少這些勞動力。

處理好這些瑣事,時間都已到了九月初。從四月到九月, 五個月已經過去了。

時間真的是如眨眼一般的迅速, 等農田裡的糧食開始熟了,棉花也快要到了采摘的時間時, 顧元白決定從避暑行宮搬回京城了。

他今年搬來的晚,七月半才來到避暑行宮, 還未曾待上多久, 轉眼就入了秋。

顧元白知曉整個京城都在忙著萬壽節, 他如今回去坐鎮,也好使得這些人莫要鋪張浪費。

說做就做,皇帝一聲令下, 行宮之中開始忙碌, 轉眼就到了離開避暑行宮當日。

長隊蜿蜒, 聖上的馬車被層層護在中央, 顧元白朝著行宮門前的宛太妃深深行了一禮,啞聲道:“還請您多多愛護身體。”

宛太妃在避暑行宮中住得舒服, 她不願意再舟車勞頓回京西了, 也沒有身體回去了。宛太妃心中有隱隱的預感,她朝著顧元白笑笑, 上前一步握住了皇帝的手,輕輕拍了拍,殷殷叮囑道:“你才是,吃飯總要記得急事,萬事再急,急不過用膳和休憩。”

顧元白再行了禮,“是。”

宛太妃還不放心,“我聽說你前幾日上早朝的時候,統共在朝堂上待了莫約有兩個時辰。元白,下次不可再這樣,這樣損耗的豈不是自己的身體?”

顧元白微微笑了,“兒子曉得了。”

宛太妃笑了笑,眼眶有些微微酸澀,她眨去這些酸澀,佯裝無事道:“快過去吧,百官都在等著你呢。”

顧元白再三被催促,才轉身帶著百官離開,他走了數步,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宛太妃神情認真,正在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顧元白腳步一頓,隨後更大步地邁了出去。

宛太妃沒忍住上前兩步,而後停住,歎了口氣。

她將皇帝看若親生,怎麼也不願意顧元白每日這麼疲憊。皇帝身體不好,其實這樣的身體最適合無憂無慮的富養。

但身為先帝的親子,又怎能不坐上高位呢?

顧元白也坐得很好,坐得比先帝還好,先帝若是知道了,應當也會快慰地大呼“我兒厲害”。宛太妃是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但她曉得皇帝威嚴越發大了,在宮中也開始說一不二了。

她的兒子正在往這厲害的皇帝上靠攏。她就算私心不願他這麼疲憊,也得為他驕傲。

宛太妃擦過眼角,恍惚之間,竟覺得顧元白腳下踏得是一片錦繡河山了。

*

薛遠的傷一直養到了九月初,總算是養好了一些,他從一早就等在馬車旁,等著見顧元白一麵。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一身風襲過。顧元白從他麵前匆匆而過,掀開簾子就鑽了進去,片刻後,裡頭傳來了一道悶聲:“啟程。”

駿馬揚起蹄子。薛遠有些失神,他轉頭朝著馬車裡看了一眼,剛剛匆匆一眼,小皇帝眼睛好像紅了。

怎麼回事?薛遠壓低眉。

回程的車隊一直到了午時才停下休息。

田福生進了馬車給顧元白布膳,顧元白沒有胃口,但強撐了著用了幾口,覺得飽了,實在吃不下,就讓他下去了。

田福生愁著臉走出了馬車,跟著周邊的人道:“聖上不開心。”

“莫約是為了宛太妃,”侍衛長歎了一口氣,“宛太妃留在河北,相距京城要數日時間。快馬加鞭兩日可以到,但聖上的身體……若是以後聖上要看一眼宛太妃,怕是一來一回,就得十五日的時間。”

禦前侍衛們歎了口氣,聖上怎麼不餓呢?他們肚子都餓得亂叫了。

但讓他們再去勸皇帝?他們不敢。聖上吃不進飯,這哪裡是勸一勸的事。

侍衛長心中憂慮,但還是按著平日裡分批吃飯的方式,讓一群人先去吃飯,他特地記著身上還有傷的薛大人:“薛大人容易餓,不如先去吃飯?”

薛大人眉眼沉著,心道老子怎麼容易餓了,但看在侍衛長蠢的份上,他開了尊口:“最後吃。”

他心情顯而易見的不好,語氣之中隱隱恢複了從前還未前往荊湖南時的惡劣。侍衛長趕緊遠離,納悶極了。

來回路上,顧元白一般會給士兵們充足的休息吃飯時間。

不遠處,三三兩兩的士兵圍在一起吃著飯,除了分發下去的糧食和鹹菜醬料之外,還有廚子正在熬著肉湯。這大鍋的肉湯隻要香料放足了,香味就能飄十裡,跟皇家禦膳相比,雖然不精細,但分量足夠多。

士兵們分批排著隊拿著自己的碗筷去等著肉湯,時不時就能聽到前頭有人大聲道:“給我來勺肉最多的湯。”

後頭的人哄然大笑,罵道:“大家夥都記著啊!他碗裡肉最多,一會吃完了自己的,就去搶他碗裡的肉!”

“給他留下清湯寡水!”

“哈哈哈哈。”

這肉湯的香味一路飄到了馬車裡。顧元白撩起車簾一看,瞧著遠處士兵們的打打鬨鬨,他看了一會,也跟著鑽出了馬車。

外頭等著下一批去吃飯的侍衛們倏地站直,驚訝:“聖上?”

顧元白將袖袍挽起,往大鍋飯那邊揚了揚下巴,“給朕端一碗肉湯去。”

一個侍衛往肉湯處跑去,顧元白左右看看,找出平緩的岩石坐下。

跑過去打湯的侍衛徑直跑到最前頭,後麵排隊的士兵有人大聲道:“聖上說了,吃飯領賞銀都要次列整齊,誰也不能無視軍規,你怎麼就直接跑過去了?”

侍衛也大聲回道:“諸位兄弟擔待一下,我要為聖上打份肉湯。”

後頭雜聲頓起的士兵頓時不說話了,生怕耽誤了人家時間。前頭正輪到打湯的士兵連忙護著碗,擋住廚子遞過來的勺子,忙道:“先給聖上盛。我不要肉,我的肉都可以給聖上。”

“肉管夠,”廚子要給他盛,但見他頭搖得都要掉了,也不強求,轉而問禦前侍衛,“聖上的碗筷可拿來了?”

禦前侍衛一愣,“我給忘了。”

廚子趕緊蹲下身翻找著碗筷,半晌才找出了一個完完整整沒有脫色和裂口的碗。在清水之中清洗了數遍,才慎之又慎地盛出一碗肉湯,雙手端至了侍衛的手中。

侍衛很快就來到了顧元白的麵前,肉香味也隨之而來。顧元白低頭一看,碗中水為清湯,夾雜著去腥的薑片和花椒,顧元白嘗了一口,鹽味足夠,應當也加了些微的醋,料味充足。

“不錯,”顧元白道,“去拿個大餅來。”

侍衛一愣,隨即又跑了過去。

漢朝也開始有燒餅,唐宋年間燒餅成為了行軍中的主糧。大恒開墾的農田較之前朝多了許多,百姓的糧食多了起來,一日兩餐也變為了一日三餐。糧食足了,吃食的花樣跟著豐富起來,大恒時的燒餅、饅頭,技術已經趨於成熟,並且花樣繁多。

軍中需要的米麵分量奇多,顧元白得知道他費的一番心,到底有沒有用到士兵們的身上。

聖上坐在岩石上,低頭淡淡喝著碗裡的肉湯,他的動作大馬金刀,舉止之間乾淨利落。薛遠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軍中很多壯漢做出這樣的動作都是粗魯太過。明明小皇帝身體不好,但偏偏就瀟灑極了。

侍衛拿過來了軍中製作的大餅,顧元白將碗筷放在身旁,撕開大餅,看了看裡頭的色澤,再拿起一塊放在嘴裡嘗了一嘗,稍有些硬,很難咽下去。

他又撕了塊餅泡在肉湯裡,這樣吃就容易多了。顧元白想方設法的去給軍部提高口糧,去給他們搞到足夠的鹽塊和葷腥,還好這些東西經過嚴密的審查,都落實到了基層之中。

他麵上流露出幾分滿意,但本身不餓,胃口已足,吃不下這些東西了。時時刻刻看著他的薛遠出聲:“聖上,吃不下了?”

顧元白點了點頭,道:“飽了。”

薛遠:“給臣吧。”

他自個兒過來端起了碗筷和大餅,沒有一點兒的不自在。當著眾人視線,將大餅泡在了肉餅裡,大餅吸足了水,筷子一伸,這些肉和餅就被他扒進了肚子裡。

湯水之聲逐漸稀少,一會的功夫薛遠就吃完了一碗肉湯和大餅,他麵不改色,端著碗筷往長隊後麵走去,準備再來一碗。

顧元白隻覺得自己喘了幾口氣的功夫,他就跑遠了。他沉默一會,轉身看向侍衛長,“你們還未曾吃過飯?”

侍衛長羞赧道:“還未曾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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