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臉色凝著,“蝗災過後,還會有一連串的災害和疾病突發,朝廷要做好應對的一切準備。戶部尚書,國庫倉糧如何?”
戶部尚書神情一鬆,“回聖上,荊湖南和湖南兩地搜刮的反叛軍的物資,國庫已經塞不下。後又有天南地北捐贈的米麵糧食,隻京城一地便又急忙建立了二十二個糧倉,這些糧倉已經塞得滿滿當當。整個大恒朝,因著先前的反腐,但凡是糧倉、肉倉有缺漏的地方,已經運送糧食補上,而現在又是豐收之秋,各地風調雨順,即便是往北疆抽調再多的糧食,一月之後,糧倉仍然堆積如山。”
他這話一出,氣氛陡然輕鬆了下來。
樞密使心中有了底氣,道:“那此刻,就是我大恒兵強力壯的時候了。”
顧元白麵上稍緩,無論是反腐還是對付反叛軍,他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是在地雷上跳舞,沒想到到了如今,反而硬生生的將北疆的不利局麵轉向了優勢。
是了,蝗蟲啃噬了遊牧人賴以依存的草原,他們的牛羊被他們殺了曬成肉乾,成為行兵的口糧,但他們的馬匹卻無法食用他們的牛羊。
而沒了強壯駿馬的遊牧人,大恒當真不怕他們。
顧元白陡然認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個絕佳的,一具進攻北疆遊牧的機會。
這是一個很大的誘惑,顧元白開始認真的想,他該不該在現在掀起戰爭呢?
在顧元白原本的計劃當中,他是準備先開始邊關互市,從遊牧手中換取良馬和牛羊,以此來訓練高數量的騎兵。直到幾年後騎兵強壯,交通建起,驛站發達之後,再去一舉殲滅遊牧民族。
如果是現在掀起戰爭,利弊又會如何?
利的一麵自然不用多說,大恒糧倉滿溢,而遊牧正受蝗災,兵馬虛弱。要是現在攻打,自然是絕佳的時機,但提前攻伐遊牧,對大恒的軍隊後勤和對百姓官吏來說,同樣是一個突然而又巨大的壓力。
修路正在進行當中,若是想要通往北疆的交通發達,也要兩三年之後,先不說其他,如果真的打下來偌大的草原了,交通不便消息堵塞,像這樣的蝗災都要許久才能傳到顧元白的手上,又怎麼不怕他們死灰複燃呢?
打天下不難,難的正是守天下。
顧元白想了很多,腦袋飛速的運轉。北疆的遊牧民族並不止是契丹八部,還有回鶻族分出來的三部,高昌、甘州、黃頭,除了回鶻三部之後,還有一個弱小的民族,那個民族就是女真。
草原之上的遊牧民族,他們總共的人數加起來有幾十萬之多,這就是一個龐大的北部民族集團。
但這些遊牧人內亂不斷,各自把旁的民族當做奴隸,光是契丹八部,老首領因為即將生老病死,八部首領之間已經暗潮湧動。
該不該打?
一旦朝廷大舉進攻,他們前期毫無防備,但之後必定會商議統一抵抗。整個大恒朝還沒有迎來長期作戰的準備,而且草原上,總有蝗蟲到不了的地方,他們一旦統一,便會相扶相助,到了那時,又是一個遊牧民族的統一。
顧元白唰地睜開了眼,他鏗鏘有力道:“打。”
樞密使和兵部尚書目光炯炯地看著顧元白。
顧元白看著戶部尚書,言簡意賅道:“你現在就去調取糧草裝車,最大程度上將可以送往北疆的糧草調出。”
戶部尚書領命,匆匆而去。
兵部尚書不由道:“聖上,真的打嗎?”
“打,是要打的,”顧元白突然笑了,“但是邊關互市,也是要互市的。”
“朕並不打算現在就強行踏平遊牧,”看著兩位臣子不解的眼神,顧元白接著道,“朕要做的,就是要讓他們以為朕要對他們大舉發兵。”
先將那些在這些年逐漸變得囂張跋扈的遊牧給打怕,展示大恒富足的糧食和兵馬。等他們害怕到準備聯合的時候,就是顧元白停下戰爭,去與他們議和的時候。
隨便給他們一個封號,將其中一個部落推至所有民族的首領,而後威逼利誘,引發其內亂。區彆對待,最容易離心,也最容易分幫離析。
最好能讓遊牧人接受朝廷前去辦學,他們不是很渴望學習大恒的文明嗎?大恒可以免費教導他們的孩子,等到他們的孩子深刻的知道什麼是皇權高於一切,什麼是深入骨髓的漢文字、漢文化時,他們就得到了教化。
得到教化的孩子,一旦自己的父母做出對大恒帝國不好的事情,他們就會向駐守大臣舉報揭露他們父母的惡行。人人對彼此忌憚,控製思想,才是最有效的統治方式。
當然,如果他們不願意接受朝廷的辦學,那就等幾年之後,等大恒的鐵騎踏遍草原時,他們這幾十萬的人就成為苦力,去解放底層老百姓的勞動力吧。
樞密使撫了撫胡子,與兵部尚書對視一眼,道:“聖上,送糧帶兵的人,您心中可有人選?”
顧元白頓了頓,道:“薛遠。”
*
與此同時,鳴聲驛中。
西夏皇子李昂順問道:“那馬車上的人,原來就是和親王嗎?”
他的下屬回道:“我親眼見到馬車停在了和親王府門前,那些護衛們氣勢非凡,想必就是和親王了。”
“聽說和親王也曾上過戰場,”李昂順想了想那馬車上的人露出了小半個下巴,“沒想到和親王看起來原來是這種模樣。”
他意味深長一笑,“我們帶來的西夏美人,那就送一個前去和親王府吧。就當做是賠罪,畢竟我們在大恒京城裡,可不能得罪和親王這樣的權貴。”
“順便去看看和親王究竟是什麼模樣,”李昂順耐不住興味,他微卷的黑發披散下來,喃喃自語道,“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征戰沙場的樣子。”
反倒養尊處優,皮肉細膩得比那叫做褚衛的大恒官員還要白皙的樣子。
難道是當時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