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1 / 2)

薛遠吃飽了飯後就出去看了士兵給災民們賑災的情況。

這些餓了許久的災民們殷勤排隊地等著拿糧, 看著前頭的眼睛裡都是希望,數排數人,布滿了整個空地。隊伍望不到頭, 一眼就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薛遠問道:“跟在送糧隊伍身後的那群災民,你們將他們安置了嗎?”

正在負責看著士兵發糧的軍官回道:“我等已將這群災民安置了,隻是這些災民餓得太久, 現如今隻能吃稠菜粥,夥房正在熬著這些粥。”

薛遠言簡意賅, “派個人帶我去難民住處看一看。”

軍官派了一個士兵跟上, 薛遠走進難民居中一看,見到已經有不少人領了口糧, 正圍在一起用瓦罐煮著飯。

這些災民被安置在北疆, 因為人數太多,許多人的安置之處甚至不能稱之其為房子。四麵漏風、屋頂漏雨, 薛將軍忙碌之中,隻臨時建起了一些容納災民的災民居, 但在北疆的寒冷之中, 這樣的房子不管用。

北疆太冷了。

薛遠知道這冷是個什麼滋味,知道北疆的雪嘗起來是個什麼味道。聖上喜歡他熱, 嫌棄他熱, 但即使是熱氣騰騰不怕冷的薛遠, 在北疆的冬日也會被凍得手腳僵硬,邁不開腿。

如今快十月底, 再這樣下去, 即便有糧也會凍死許多的災民, 這些災民的命不值錢,一凍死就是一大片。但寒冷和蝗災之後, 可能還會因此而引發人傳人的疾病。

小皇帝之所以派了如此多的的藥材和大夫,正是因為顧慮這點。

薛遠看完一圈之後,當即帶著人駕馬拉車去找建房的用材,準備在真正能凍死人的冬日來臨之前,建起最起碼能讓人活命的房子。

他說乾就乾,帶著人手乾得熱火朝天。薛將軍知曉他要做的事情之後,又多分給了他一部分人手,人多力量大,做起來也就更快。

將建房的用材找回來之後,北疆的災民也知曉軍隊們打算做些什麼了,他們默默站起身,也跟著忙了起來。

薛遠將最重的一塊石頭給扔在了地上,拍拍手,又從懷中拿起匕首去削尖木頭。一旁正在劈柴的士兵滿頭大汗,瞧見他如此就大聲喊道:“少將軍,來一手!”

薛遠手上的匕首繞著手轉了兩圈,上下翻轉出了朵花兒,這一手厲害極了,刀芒寒光閃現,在木頭上折出好幾道烈日的白光。

建房子的士兵們和災民被叫好聲吸引,往這邊一看,倒吸一口冷氣,也跟著鼓掌叫好了起來。

這些士兵因為駐守北疆,時刻要麵對蝗蟲和遊牧的風險,外有慘不忍睹的災區情況,內有糧食逐漸減少的危機。在連續吃了一旬的稀粥之後,士兵們的士氣很是低落,他們內心深處一直惶恐而不安。薛遠帶來的糧食是一擊重拳,將他們的不安給擊碎。但這還不夠,士兵和麻木的災民們,需要一場徹底的狂歡來鼓舞士氣,燃起新的希望。

一場勝利。

北疆得要一場勝利來鼓舞人心。

薛遠想了一會,懶懶地將匕首挽出了最後的一朵刀花,漂亮地收回了手。

周圍站著看熱鬨的軍官們帶著士兵叫好聲不斷,更有人蠢蠢欲動,在起哄聲中直接上去打了兩套拳。

他們熱鬨他們的,薛遠則又低下了頭削著木頭,但不知何時,握著匕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在木頭上刻下了三個字。

最後一筆落成的時候,薛遠都不知道這名字的第一筆是怎麼刻出來的。

他出了神,拇指摩挲過字跡,曾在北疆同他一起上過戰場的將領楊會走近,低頭一看,洪亮十足地問:“少將軍,這是什麼字?”

薛遠的指尖正好摩挲到中間的字眼上,他笑了笑,裹著風沙和風吹不散的想念,“元。”

顧斂,顧元白。

楊將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少將軍的名嗎?”

“可不是,”薛遠笑了,“這就叫做緣分。”

薛遠,薛九遙。

實在太配了。

配得老天爺都不舍得拿雷劈死他。

薛遠心情好了,在“顧元白”三字的旁邊再龍飛鳳舞的加上了“薛九遙”三個字,自己欣賞了一會,怎麼看怎麼舒服。

但刻了這六個字的木頭是沒法用了,或許還得毀掉,薛遠一想到這就皺起了眉。他突然起身,帶上木頭和匕首,大步往軍營中走去。

“少將軍?”後方的呼喊逐漸遙遠。

薛遠這會兒的心口正火熱著,年輕人的衝勁在他身上是直衝雲霄的增長。他回營帳之中拿起大刀配在腰間,牽走烈風翻身上馬,揚鞭起馬:“駕!”

烈風如箭矢般奔了出去,從邊界一直往契丹族的地盤跑去。

契丹族之中最靠近邊關的就是日連那的部族,薛遠悄無聲息地駕馬接近,躲過了哨騎,在日連那族人營帳的正東方百裡處勒住了馬。烈風揚起蹄子高昂一聲,停住了疾風般的奔馳。

薛遠正了正衣袍,下了馬,將那根刻有他與顧元白名字的木頭豎著插進了土裡。

厚厚泥土蓋起木頭,薛遠站在這看了一會,記住大概位置,笑了。

草原上東邊最早升起來的太陽會最先沐浴著這片土地。

敵人的腳底下藏著薛遠的這份心意,等這片廣袤的草原屬於顧元白的時候,大恒的皇帝會親自發現這個秘密。

風沙帶不走,大雨衝不走,顧元白一日不接受薛遠,那長木就永遠直立不倒。除了薛遠,除了天地,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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