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2)

從北疆奔襲回京的軍隊在半路經過驛站時, 恰好遇上了宮中派人送往北疆的花。

送花的人喜出望外,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聽聞他們送的是什麼之後,麵無表情的薛遠一怔,連忙翻身下馬, 步步生風走到送花隊伍跟前。

千百株的花瓣處理起來的時間要比田福生想得久了些, 足足到一月底, 這些花瓣才被裝在了木盒之中,被驛站緊趕慢趕地往北疆送去。

兩方消息不同,一個往前走, 一個往回趕,若是沒有在驛站前碰到,怕是真要就此錯開了!

薛大人的手上還帶著北疆百姓用鴨絨織成的手套, 粗苯的手套套在他的手上,卻被他比常人略長的手指給撐出了修長的形狀。

鴨絨從木盒上輕輕撫過,薛遠的目光定在上方不動,“這是聖上送給臣的?”

驛站官員道:“是。這一木盒中的花瓣全是聖上派人采下曬乾的名花, 株株都備受推崇、價值萬金。經過二旬日的功夫,才處理成如今模樣。”

薛遠的手指從木盒邊緣摸到了鎖扣,啪嗒一聲,木盒被他掀起。

清幽花香隨著微風浮動, 各色花瓣豔麗和柔軟依舊。薛遠脫下了手套, 從中拾起一個看了看,笑了, “名花, 沾染過聖上的福澤了嗎?”

愈是離京城近, 薛遠心中土匪流氓的本性愈是壓抑不住,想對顧元白說葷話, 想對他做些不好的事。

壞主意一個接著一個,蠢蠢欲動的想法連綿不絕。

在驛站官員說了沒有之後,薛遠笑了笑,他將手中花瓣送到嘴裡,舌尖含著花瓣吸吮、翻轉,才喉結一動,咽了下去。

滿嘴都是花香。

他擦去指腹上留下的花色,將木盒蓋上,抱起木盒轉身離開,披風獵獵飛起,乾淨利落地翻身上了馬。

這盛放了千百株名花的木盒並不小,橫擺在馬背上時已經蓋住了薛遠的小腹。驛站官員問道:“薛大人,不若下官再給您運回去?”

“不了。”韁繩一揚,大批軍馬塵沙漫漫,跟著薛遠飛奔而出。他哼笑一聲,聲音低低,“我得帶著。到了京城,還得想些辦法把這些乾花撒在聖上的池子裡。”

再一一給吃了。

*

十幾日後,料峭輕寒之際,北疆的將士回京了。

消息傳來後,薛府就派了小廝日日前往城門等待,大公子九月離府,距今已過五個月,薛老夫人想念他,薛夫人也想念他,因著府中缺少能當事的男主子而憂心的奴仆們,也欣喜期盼地等著他。

但薛府大公子一回了京,第一件事便徑直前往了宮裡,腳步急急,邊走邊問著引路的宮侍:“聖上這些時日可有生病?”

“聖上前些日子略有些受了寒氣,”宮侍撿了幾句沒有忌諱的話說了,“但是今年各處都有了炕床,聖上休息了幾日便也就好了。”

“炕床?”薛遠念了一遍,“這是個什麼東西?”

“薛大人不知道也是應該,這是聖上今年派人做出來的東西,”宮侍笑著道,“外似實床,中有洞空。跟個暖爐日日在身下烤著似的,熱氣不滅,可把整個屋子也暖得熱氣騰騰,聖上今年很少會覺到冷意了。”

薛遠敷衍扯唇笑道:“是嗎?”

他好似不經意地問:“那聖上可喜歡這個東西?”

“喜歡,聖上體涼,有了炕床後才能睡一個好覺,怎麼能不喜歡?”

薛遠笑著應了一聲好。

宣政殿就在眼前了,薛遠不知不覺之間,步子越加快了起來。身邊的宮侍都要跟著小跑了起來,跟在後方的將領低聲提醒:“將軍,慢些。”

薛遠深呼吸一口氣,道:“好。”

然而他還是越來越快,沉重的靴子打在地上的聲音響亮,顧元白在宣政殿之中,似有所覺,抬頭往殿外看了一眼。

薛遠走近後就看到了他抬起的這一眼。

呼吸一停。

聖上穿著明黃色的常服,殿中溫暖,他就未曾在身上披上大衣,亮麗的色澤襯在他的臉龐上,生機比春日的陽光更為勃勃。

黑發束起,玉冠溫潤,唇角似有若無的帶著笑意,手指捏著奏折,眼眸中有神,黑眸悠遠,正在看著風塵仆仆的自己。

薛遠好像被一道天雷給擊中了身體,他渾身發麻,隻知道愣在原地,呆呆去看著小皇帝。

身後的將領喘著粗氣跟了上來,他們連忙整了整袍子,推了下薛遠:“將軍,麵聖了。”

殿內的小太監正好同聖上通報完了,憋笑著看了薛遠一眼,揚聲道:“請各位將軍進吧。”

薛遠回過神,他帶頭走了進去,和身後的將領一起朝著聖上行了禮。

顧元白勾起唇,很是溫和。他讓人賜了坐,又賞了茶,與諸位將領談論了一番邊疆事宜。

薛遠一字不發,他好像渴極了,端著茶水一杯杯下肚。然後借用飲茶的動作,在袖袍遮掩下偷看著聖上。

他做得實在太過隱秘,沒人發現薛大人的行徑。隻是心中調侃不已:薛大人喝了這麼多的茶水,若是一會人有三急,豈不是尷尬?

顧元白也跟著抿了一口茶水,突覺唇間感到一陣炙熱視線,他動作悠悠,朝著薛遠抬眸看去。

薛遠正低著頭,熱茶霧氣遮住了他眉眼間的神情,遮住了他的唇角似有若無笑意。

似乎是察覺到了聖上的目光,薛遠撩起眼皮,朝著聖上露出了一個笑。

顧元白沒從他身上看出什麼,就平靜移開了眼。

聖上雖待在京城之中,但對北疆事宜卻件件了然於心。將領們正在同他說著契丹大首領病死一事,道:“他病死的時候太過巧合,先前病了許久還能強撐數年,如今卻在眾部族準備聯合時猝死,契丹人大亂,大首領的兒子耶律征認為其父一定是為奸人所害。”

聖上點了點頭,又同他們說了一會話後,看著眾人臉上的倦容,笑道:“眾位長途跋涉回京,本該休息一日再來同朕複命,今日急了些,難免疲憊困頓。如今趁早回府休息,待明日養足精神再來同朕好好說一說北疆的事。”

眾人也不推辭,因為確實疲憊,尤其是薛將軍這般不要命的趕路方式,他們已經許久未曾睡過一個好覺了。

眾人一一告退,顧元白翻過一頁奏折,隨口說了一句:“薛將軍留下。”

薛遠便留了下來。

宮殿之中很暖,不過片刻,薛遠便出了一身的熱汗。他起身恭敬詢問道:“聖上,臣能否將外袍褪下?”

在覲見之前,他們身上的武器和甲衣已被宮侍取下,顧元白看了看他額角汗意,微微一笑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