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2)

她對上少年那雙清亮的眼睛,聽他迫切道:“蒔蘭, 我是哥哥。”

我是哥哥——這句話, 聲音不高, 卻如靜夜雷鳴,貼著陸蒔蘭耳際,鑽入她的腦中, 而後炸開。

陸蒔蘭雙眼眨也不眨,觀察著少年形貌, 漸漸抿起唇角,手指也將身下褥單越抓越緊。她並不說話,目光卻也不離開陸槿若的麵容。

陸槿若不明白陸蒔蘭在想什麼, 害怕被妹妹不喜, 心弦越發繃緊。

陸蒔蘭從榻上坐起,下床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被換上了女裝。她低頭看了看這刺繡著精致靈雀銜花暗紋的寶藍色裙幅, 如流水般從她的腰間朝下漫開, 從裙子的樣式與色澤來說, 美是美的,卻令她極其不習慣。

陸槿若便見陸蒔蘭白嫩的手指掐著裙擺,低著頭, 也不知她對他命人特地趕製的裙子喜不喜歡?

陸蒔蘭的視線終於從裙擺離開,突然抬頭看向他, 問:“八歲的時候,我哥送我的生辰禮是什麼?”

陸槿若一怔, 隨即道:“是一隻梨木雕的雙桅船,是我自己做的,塗的棕紅漆。也不算很大……”他伸出手大致比劃一下:“約莫這樣長……”

陸蒔蘭看向眼前的少年,她也曾經想象過,如果哥哥當年沒有死,活下來,如今會是什麼樣子。

她沒有想到,兩兄妹小時候長得那般相似,長大後,哥哥卻與她越發不同。

眼睛倒與她的是一樣,唇角微翹的弧度也很相似,但鼻梁比她的要高挺,從額頭到下頜的線條,也更有棱角。雖然還是長眉秀目,可一看就是個少年郎,並沒有陸蒔蘭這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陸蒔蘭又暗自比著兩人身高,陸槿若小時候與她差不多高,現在卻是比她高出好長一截。

陸槿若便看到,兩行淚水從陸蒔蘭緩緩合攏的眼角流下,他愣了片刻後,有些無措,道:“彆哭啊,都是哥哥不好。”

他手忙腳亂摸出一塊棉帕,將那帕子撫在少女雙眼,想將那刺得他難受的晶瑩水珠子擦去。

“蒔蘭,哥哥是有苦衷的,並非故意假死隱瞞你。”不等陸蒔蘭問,陸槿若便忙不迭地道:“我當初的確是受傷後被那些人拋入河裡,後麵卻被人救了起來。這些年,我正是為了報答恩情,才一直沒有回家。”

陸槿若隻能半真半假地解釋,他不求得到陸蒔蘭得原諒,隻希望對她的傷害能小些,不要以為他是在冷漠地欺騙她。

陸蒔蘭還是不說話。陸槿若心急如焚,又道:“你可以打我,罵我,這樣我心裡好受些。”

陸蒔蘭紅著眼眶,眼淚卻是止了,她道:“報恩啊……那你這些年都在哪裡,都做了些什麼?為何從不回來看我,找我。”

“我告訴你實情,但是,你要答應哥哥,保守秘密。”

陸蒔蘭頷首:“好。”

“我在東海外的海島,幫著恩人做點事,不能暴露行蹤。”他回答,卻不得不有所保留。

其實,他這些年,主要就是在造械造船。陸槿若年幼的時候,便顯現出了於構造與機括一道的驚人天賦,他八歲時,做出的繁複小船模具便能浮於水中。

但他沒有告訴陸蒔蘭他所在的具體海島位置,也沒有告訴她,他不僅在為殿下造械造船,且跟著老師研習奇門,在無庚島研究謝氏王朝二十一帝的海中地宮,並為殿下建造機關重重的新宮。

陸槿若隻含糊地回答了“做點事”,但陸蒔蘭卻沒有追問具體做的什麼。她知道,有些東西,追問了也沒有用。陸槿若如果要說,自己也會說。

她現在身為禦史,是能感同身受的,比如有些絕密的任務,有些要案的案情,原本就不能對親人透露。她哥哥現在是在忠人之事,當然有所保留。

“有苦衷……也不能隨意透露行蹤,那你現在為何要出現在我麵前?”哭過之後,陸蒔蘭比陸槿若想的要冷靜。

“因為,我擔心你現在的安危,想帶你走。”陸槿若這次是完全的實話,他道:

“從前你在國子監念書,環境單純。接著你到了陝西做禦史,雖然辛苦些,但好歹平平順順。後來,你回到京城,麵對許多本來不應當讓你承受的困境,我如何還能安心讓你一個人?”

她沉默少頃,問:“所以,哪怕有被暴露的危險,你也要帶我走?”

陸槿若點點頭:“是。”

其實,他與殿下也是十分小心,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才做的。妹妹太小看他們如今的力量。殿下隱忍多時,身邊的老人們更是早已布局多年,比霍家籌謀得還早。當初便要讓殿下登頂的,誰知半路卻殺出霍家,來勢洶洶。

想到霍寧珘功高震主,蕭衝鄴又是向往大權獨攬的少年天子,矛盾是必然的。便決定繼續積累力量,坐山觀虎鬥,等著霍寧珘剿除蕭真餘部,也等著這舅甥決裂,來個黃雀在後。

當然,做任何事都有被暴露的危險,但如果是為了陸蒔蘭,他與殿下都並非害怕風險的人。

陸蒔蘭便問:“那你……是打算要帶我去哪裡?”

“再南下一段便從港口出海,跟哥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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