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蔓的聲音輕脆好聽,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自信,在略顯空曠的辦公室中顯得十分響亮。
春晚導演一挑眉梢,沒想到去年那個被“排擠”到單獨出節目的小姑娘竟然搖身一變,升任成了文工團的副團長。
但他仍然提出自己的質疑,“隻剩下幾天時間門,你們那是大型演出,真能調整?”
“能。”時蔓也隻有篤定的一個字,目光堅定。
春晚導演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拍板決定,“行,既然這樣,我相信你。我把你們節目定在複審的最後一個,給你們最多的時間門去調整,還剩下五天,希望到時候的效果不會讓我失望。”
“一定會讓您滿意。”時蔓彎彎唇角,伸手和導演相握,“不辜負您的信任。”
張誌新全程在旁邊看著,心裡直打鼓,舔舔發乾的嘴唇,完全不知道時蔓的自信從何而來。
但看著時蔓談笑自如,氣定神閒的樣子,又發覺她身上那股氣場已經出來了,越來越有一個團體中靈魂人物的樣子。
……
跟著時蔓回到文工團,張誌新仍然有些忐忑。
“時蔓啊,你打算怎麼做?”快下車的時候,張誌新搓著手,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比起他的坐立難安,時蔓剛剛在車上甚至還睡了一覺。
她打著哈欠,推開車門,撐了個懶腰,“團長,這計劃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還是不要浪費時間門,我現在就去弄起來。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完,她把張誌新晾在遠處,這就踩著軍靴快步離開。
張誌新懵懵地望著她的背影,屏著氣,哭笑不得。
可不得不說,時蔓總是能做到奇跡般的事情,給人無限驚喜。
張誌新既擔心她完不成在春晚導演麵前誇下的海口,但又隱約期待起來。
……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實時蔓當時拍胸脯歸拍胸脯,但她壓根兒就沒想好要怎麼調整,才能讓一個原本平庸普通的歌舞表演能驚豔到觀眾。
她隻是不願意團裡大家努力準備了這麼久的節目忽然被撤,情急之下隻能先做保證,能將文工團的節目保下來再說。
所以自信隻是裝給外人看的,實際上當時蔓轉過身去,就露出一籌莫展的表情,漂亮的眉毛都快擰成麻花。
要是張誌新知道,肯定又要整晚整晚愁得睡不著了,身為團長,他肩負著太多責任。
但現在,時蔓也感受到了這種責任和擔當。
從電視台回來,她剛一出現在大排練廳,大夥兒就都期待地圍上來。
“蔓蔓姐,怎麼樣?咱們的節目沒有被撤吧?”
時蔓又露出那副自信的笑容,“沒有。”
大家長舒一口氣,忙鼓掌道:“太好了!就知道蔓蔓姐出馬,絕對沒問題!”
“嗯!又能繼續排練了!我還跟家人說了今年要上春晚呢,差點就出糗了。”
“還不得多謝蔓蔓姐?咱們得好好練,不給團裡丟人。”
“……”
雖然時蔓已經成了副團長,但她還是喜歡大家親切地叫她“蔓蔓姐”。
她笑了笑,“是,大家都不用擔心,認真練習就好。不過呢,春晚導演說咱們的節目和去年差不多,有些單調,還得再調整一下,才能順利通過五天後的複審。”
“這算什麼,我們都聽蔓蔓姐的,你說怎麼改就怎麼改!”
“是,蔓蔓姐出節目可是一把好手,咱們都見識過的。”
大家的凝聚力都空前的強,團結一致擰成一股繩兒,做同一件事。
“你們先繼續排練吧,隻剩五天時間門,肯定不會做很大的變動,大家先鞏固好基礎。”時蔓揮揮手,叫大家散開。
其實,她心裡比任何人都急。
到了明天,就隻有四天時間門,如果她明天還沒想到要怎麼調整,隻怕就是真的來不及了。
時蔓掰著指頭數數,感覺自己頭發都要多掉幾根。
可足夠驚豔的想法哪是那麼容易說來就來的,她撐著下巴在辦公室望著窗外發了一下午的呆,仍然腦袋空空。
反倒是各大隊的隊長都來跟她彙報一通,說經過她的鼓舞,今天戰士們的排練都特彆積極認真,一個比一個賣力。
還有就是,張誌新已經將春晚節目全權交給時蔓負責,團裡關於春晚節目的任何事,大家都隻需要跟時蔓來彙報,時蔓可以做全部的主。
權力越大,擔子也越大。
時蔓越發感受到肩膀上沉甸甸的,讓她有些直不起身。
“咚咚咚。”辦公室的門沒關,卻響起敲門聲。
時蔓回頭一看,是淩振身姿挺拔站在門邊,敲出聲響引她回頭。
見到他的時候,身上壓力仿佛卸去不少,時蔓起身,微翹嘴角道:“這麼早來接我?”
淩振點頭,第一眼就端倪出時蔓臉上散去很快的情緒,“不高興?”
“哪有,隻是在想事情。”時蔓換下軍裝,拎起包走過去,這才想起今天已經和公公婆婆說好要去他們那兒吃飯,所以淩振才來得比較早。
最近不止團裡有事,家裡也有煩心事。
還要從半個月前,蒲大首長的退休說起。
忽然日理萬機忙得腳不沾地的人一下子清閒起來,蒲大首長很不適應。
開始幾天還好,他自個兒跟自個兒在家下棋,或是獨自背著手出去散步。
但漸漸的,他越來越覺得沒意思,棋不下了,步也不散了,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門裡。
除了吃飯、看報紙,就是睡覺,悶得都快長黴,也不願意踏出房間門一步。
蒲母、蒲杉月等不管怎麼勸他出來都沒用,他不知較著什麼勁兒。
隻有淩振時蔓他們回家吃飯的那一天,他才會走出房間門,到樓下跟家人一塊吃個飯。
但全程也不說話,吃完就縮回房間門裡,跟以前那個威重的大家長判若兩人。
家裡人都知道,他隻是還沒適應,卻又不知道怎麼才能幫他適應。
時蔓她們隻能多回家吃吃飯,至少能讓父親到餐桌上來。
也隻能寄希望於隨著時間門推移,蒲大首長能慢慢習慣退休後的清閒生活。
今天吃飯,還是老樣子。
全家人都在,飯桌上除了碗筷偶爾碰擊的聲音,再無動靜。
蒲母有心打破僵局,便問了問幾人上大學的事情,比如老師們如何,同學們如何……
蒲大首長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吃飯,似乎不感興趣。
蒲母又隻好問蒲永言最近科研是否順利,蒲永言說了一些,蒲大首長還是沒聽。
蒲杉月轉了轉眼珠子,故意把話茬引到淩振身上,問道:“哥,聽說你和嫂子都升了?”
“嗯。”淩振淺答,蒲大首長這回倒是筷子頓了一下。
不過這是他知道的事情,也沒多問,又如常吃飯,速度很快。
眼看著他快要吃完,大家都著急了,知道他馬上就要放下筷子上樓去,不知多久能再出來。
蒲杉月連忙提起另一個話茬,快聲道:“嫂子,今年除夕你是不是又要去參加春晚啊?”
“是啊,到時會上電視,你們在家也能看到。”時蔓也被勾起了煩心事,麵上卻不顯,笑著回答。
誰知蒲大首長聽到,也一瞬間門引發更多愁緒。
他去年是在現場看的春晚,那時候多意氣風發,隻是今年退休,不會再收到入場邀請,估摸隻能在家看了。
倒真是時過境遷,變換之快啊。
時蔓剛好看到蒲大首長神情裡的失落和惆悵,忽然一道光閃過時蔓的腦海裡,她坐直身子,一個絕好的念頭很快在她心裡形成。
她脫口而出——“爸,我有件事想要請您幫忙。”
幫忙?蒲大首長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兩個字。
他忽然抬起眼來,“什麼?”
時蔓說起文工團節目差點被撤的來龍去脈,最後懇切地說道:“爸,我想請您寫一個關於您當年長征的回憶錄,越詳細越好。我們這次的歌舞表演就叫《長征》,我想根據您的回憶錄再進行調整改動。”
飯桌上其他人都感覺被時蔓撩出了一束光,都不約而同看向蒲大首長的反應。
他快速扒完最後兩口飯,一聲不吭地放下碗,起身背著手,朝樓上走去,和之前一模一樣。
蒲母在他身後連忙發問:“你去乾嘛啊老頭子,小蔓還等你幫忙呢。”
“我這不是要去書房寫回憶錄嗎?”蒲大首長站在樓梯上回頭,“時間門緊,任務重,我哪有空慢慢吃飯,我今晚就得寫出來,不能耽誤。”
說完,他就扭頭往樓上的書房走,步伐邁得又快又急。
那個雷厲風行的蒲大首長,他回來了。
飯桌上大家相視而笑,蒲杉月激動地抱住時蔓的胳膊,“嫂子,真有你的!”
蒲母也抹了抹眼角,“這下真好,小蔓,多虧你這麼說,他退休後就再也沒進過書房。”
時蔓輕笑,“謝我做什麼,我是真的需要爸幫忙。”
淩振在桌子底下悄悄牽住時蔓的手,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也想不到她能這樣恰到好處地解決一樁難題。
當天晚上,時蔓留到十點,真的拿到了蒲大首長寫出來的長征路上回憶錄。
“小蔓,你給了我一個提醒。”蒲大首長春風滿麵,撐著扶手道,“從明天開始,我要開始寫自傳。”
回憶往昔,的確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也能給後輩留些警示教訓。
蒲大首長從寫長征回憶錄的過程裡,發現自己還可以做更多。
這下好了,蒲大首長又有了事情可忙,家裡的氣氛一改往昔,總算跳過這段小插曲。
……
第二天,時蔓迫不及待拿著她研究過的回憶錄到團裡。
一大清早,就開始她對節目的調整計劃。
原本的主題就是《長征》,根據回憶錄,時蔓賦予了它新的演繹、創新還有更細膩富有感染力的情緒。
也幸好時蔓最擅長的,就是抓情緒。
舞蹈動作不必變動太大,隻不過加入一些新動作,刪掉一些舊動作,再變換隊形、出場方式等等。
歌曲也進行了改編,時蔓又邀請了伍萬出馬,他很樂意和時蔓合作,每次都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名氣,以及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