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寂靜的夜空中傳來很遠的一聲槍響,隱隱約約,不甚分明。
已經一覺睡醒,且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的97號隊眾人精神不錯,正在吃東西補充能量,聽到動靜下意識往雷達上看,確認最邊緣處沒有任何綠點入侵後繼續埋頭苦吃。
1號隊長和他們一起吃了點,他的腿早就長好了,又好好休息了幾個小時現在麵色紅潤,完全看不出隊友死光隻剩他孤家寡人的落魄樣。
吃完後他一抹嘴巴,對眾人道:“我出去洗個臉,有人一起嗎?”
沒人理他,他隻好搖搖頭,寂寞地獨自出門了,嘴上還道:“不是親隊友就是隔一層啊……”
眾人無語。
就是那個彪形大漢還在,也不可能陪他一起洗臉的吧。
薑曜的目光追隨他的背影出門,聽著嘩啦嘩啦的水聲響起,又看著他甩著手上的水珠進門,剛收回視線,便見王同拿著雷達,滿臉疑惑地拍了兩下。
“沒電了還是壞了?”
隻見原本灰底綠點的屏幕上隻剩一片灰,是不是灰中還會跳一下白光,看起來很像出了故障。
1號隊長輕鬆的臉瞬間門凝重,當即轉頭看向薑曜。
兩人目光對上,瞬間門確認對方的想法和自己的完全一致。
“來了。”
短短兩個字,眾人頭皮一緊,紛紛從位置上站立起來。
吃到一半的餅乾被隨意地扔在地上,水杯也因為粗魯的動作打翻了兩隻,無色的液體在桌麵蜿蜒,最終滴落在地。
長孫燕的眼中迸射出強烈的恨意,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冷靜問道:“那我們的雷達是被屏蔽了吧,既然我們的不能用,他們的應該也不能用對不對?”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陳之道,“我們自己的位置都不能顯示了,證明對方用的是無差彆的屏蔽方式,不然他們隻屏蔽自己的位置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覺?”
邢思是蹙眉,“但他們找到我們了,證明他們應該還有彆的找人方法。”
“隻要不是精準定位,我們未必就隻能一昧逃跑。”1號隊長說出眾人的心聲,“這裡地勢開闊,田野眾多,草木繁盛,我們對這裡又相對熟悉,不是不能打。”
眾人看向薑曜。
薑曜點頭,“可以打,但不要戀戰,目標不是殺敵多少,而是打斷他們的士氣,明白嗎?”
“明白!”
玩家們衝出門去,剛來到院子裡,就聽到一聲尖銳的刹車聲。
吱——
緊急製動的聲音刺耳到宛如一把割開夜幕的刀子,隨之響起的還有轟隆隆的翻車聲。
這樣的聲音有兩道,一東一西。
“又是車?!”眾人一驚。
真是老套路,可不得不承認這種利用車子打的速度戰非常有效,一旦被快速近身,在這樣的地方想要掌握主動性就很困難了。
隻是這次……好像翻車了?
長孫燕猛地看向出去轉過的傅醒,她的動作很大,將其他人的目光也吸引了過去。
傅醒簡要說明了一下:“我在兩邊村口都設了路障。”
和一點彆的東西。
彆的東西他沒有說,那是隻有他自己能夠用上的東西,說了反而可能會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
眾人沒有時間門再交流,火速朝各個方位散開。
枝葉繁茂的大樹上,傅醒的麵具扣在脖頸上,鼻梁上多了一副類似護目鏡的東西,手上則托著狙擊槍,雙眼通過茶色的鏡片掃描約莫七百米外的地方。
在他的視野之中,地上有一行行透著熒光綠的腳印,指明敵人的動向。
再輔以本就有熱成像功能的狙擊鏡,剛剛抬起槍口秒速瞄準三點鐘方向,一個影子剛出現在狙擊鏡內,子彈便緊跟著對方的步伐打了出去。
消音後的狙擊槍聲音很輕,對方裸露在外的脖頸爆開一朵鮮豔的血花,人就這麼倒了下去。
先是車子和路障對撞翻車,剛下車以極限速度朝中心區域靠近就又有同伴被射殺,縱然44號聯盟早有會被對方反向埋伏的準備,一時間門也有些節奏大亂。
“彆慌!”44號隊長沉聲指揮,“先縮圈,老五乾擾一下狙擊手,我想辦法先解決他!”
老五手上也握著一杆槍,沉聲應是。
44號隊長看了昏暗路燈光勉強照亮的黑色樹影一眼,帶著身邊其餘二人朝那個方向趕去。
三人速度都非常快,無規律曲線行進的方式讓傅醒這樣的槍手都很難鎖定並且擊中對方。
於是傅醒放棄了他們,專心對付其餘玩家。
突突突突突——
還剩兩百米時,重火力直接從黑暗的死角中掃除,照亮出一張冷酷又瘋狂的女性麵孔。
“先過我這關吧!”
邢思是的突然出現讓三人心驚肉跳,堪堪避開這一場火力碾壓後,留下一人。
“老二你掩護隊長,這裡交給我!”
兩米高聲答應:“好!”
蒼天大樹下前方五十米的田野裡,長長的野草叢中,薑曜在頻道內提醒邢思是不要戀戰後,便靜靜蟄伏其中,等待來人。
44號聯盟這邊原本有足夠的人數優勢,他們打5號聯盟順利無比,隻丟了一個人頭,而就算加上對付首尾聯盟加起來丟的六個人頭,和帶著工具轉移視線的六人,他們也還有二十多人,對付97號隊這幾個人綽綽有餘。
隻是他們還是沒想到,97號隊的反埋伏準備做的如此的充分,先是阻了他們快速縮圈將所有魚兒網住的第一步,然後又出了一個如此強勢將整個戰局鎖定的狙擊手,一時間門他們的人數優勢反而發揮不出來了。
沒有任何遮掩的,44號隊長和兩米狂奔在通往古樹的路麵上,再過幾秒,他們就能將古樹位置納入機槍的火力範圍,屆時狙擊手隻能放棄狙擊點。
而隻要他從樹上下來,就不足為懼。
夜風刮過兩頰,兩米咬牙道:“要不是雷扔不到那麼遠就會炸,老子一彈解決——”
骨碌碌。
一顆圓滾滾的玩意滾了過來,44號隊長瞳孔一縮,“臥倒!”
一排子彈掃過來,野草叢中的薑曜撐開她的“銀傘”,鐺鐺鐺連響,隻後退了兩步,而後便是轟的一聲。
火光衝天,遮蔽視線。
旁邊的野草瞬間門卷邊枯黃,薑曜在爆炸的掩護下第一時間門撤退。
灰黑的天染上紅光,她把“傘”扛在肩上奪命狂奔,很快沒入建築群中。
寧靜的村莊化為戰場,到處都是槍聲,硝煙彌漫。
“你好大的膽子。”一道幽幽的聲音在後方數米外響起,薑曜猛地轉身,對上兩米陰鷙的雙眸。
步步靠近的男人半邊衣服破爛,還有明顯的紅黑相間門的燒炸傷痕,長柄斧頭握在他的手上,一秒也不遲疑地朝薑曜的頭頂劈去。
“我這次真的會把你的腦袋砍成八塊!”
叮——
銀色的傘麵凝練成錘,迎上斧刃將其重重蕩開。
一股不遜色於自己,甚至強於自己的力道反作用於兩米的雙手,兩米驚愕至極,“不可能,我的力量加點突破二十了,你不可能……”
“才二十啊。”薑曜的嗓音不疾不徐,變成錘的武器又變成了長刀,“那你不是輸定了?”
刀鋒陷入兩米的肩胛骨,兩米慘叫一聲,徒手握住刀柄,掙脫開來!
刀又變成棍,薑曜雙手握住武器,高高跳起揮棒砸向麵前男人的腦袋。
兩米試圖用斧頭格擋,斧頭卻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飛,兩米慌忙掏槍,棍子已然落在頭頂,隻聽一聲清晰的喀嚓聲,緊接著昏天黑地的劇痛,他睜著眼睛倒了下去。
薑曜沒有補刀,直接撤退。
就在她離開原位的下一秒,兩發從不同角度射來的子彈交錯著從剛才的位置穿過,打空。
“差不多了。”傅醒發出指令,“我埋了炸彈,所有人立刻脫戰,離開建築後報數。”
這短短兩分鐘的交火,夠讓士氣節節高漲的44號聯盟安分一陣了。
薑曜本就在村莊邊緣,一邊朝最開始說好的村東方向跑一邊喊了個“一”。
其餘人間門隔幾秒,緊跟而上。
王同:“二!”
杜琳儀:“三!”
邢思是:“四!”
五和六卻遲遲沒有響應。
“長孫?!陳之?!你們在哪裡?!”
村莊中心。
長孫燕捂著汩汩流血的右下腹,無聲地藏在虛掩的門背後。
門外倒著一具仍帶餘溫的屍體,就在十秒前她親手解決了這個比她多了至少三個MVP的對手,但也因此留在了戰場中心,而沒能按計劃遊走在敵人包圍圈外圍。
穩住。
長孫燕告訴自己,燈下黑,你還沒有被發現,還有離開的機會。
門外有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檢查了屍體,然後又離開了。
長孫燕捏了捏開始發冷的指尖,因對抗疼痛而滲出的汗水卻滾燙的。
止疼藥還沒發揮作用,下腹的劇烈疼痛讓她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在心中默數了三個數,而後一鼓作氣拉開虛掩的門朝外衝刺!
黑夜就是最好的保護色,就算被發現,對方也需要一秒來辨認敵友!
她無比順利地離開了,燃燒最後的精力發足狂奔。
村西轟隆轟隆又響了幾聲,她知道那是隊友們在吸引敵人的火力給她爭取機會,她要快,才能不因為自己的一時腦熱而拖累隊友。
快了,再有一百米,隻要沒被發現,她就算脫戰了!
忽然,她的腳步猛地一頓,看到了一截藏在無人打理的院落草堆中的衣角,那片衣角被撕得像拖把頭,萬分熟悉。
今天傍晚被包抄時,陳之被流彈擦過腹部,因為被擦過的位置正好有防彈衣的保護,倒是沒有受太嚴重的傷,隻是那片衣角破了個洞,後來又被他撕成了條狀。
長孫燕咬牙,還是拐進了那個院子。
果然。
荒草之中,臉色慘白的陳之就倒在那裡,他的眼鏡已經不知所蹤,嘴角還掛著血跡。
長孫燕捂著下腹的傷口,指尖顫抖去摸他的脈搏。
還在跳動!
她探手往下一摸,陳之的右邊小腿,不見了。
“陳之,陳之!”她低聲呼喚,搖晃男人的腦袋,“醒醒!”
陳之是因過度疼痛及失血昏迷的,他在長孫燕的搖晃下睜開眼睛,下一秒又疼得整個人都抽搐起來。
“救、救我……”
長孫燕從公共物品池中取出自己剛服用過的強效止痛藥喂給他,強撐著道:“你就躺在這兒彆動,等44號撤離還有希……”
陳之抓住了長孫燕的胳膊,“不,我要用藥,我們還有一劑——”
長孫燕變了臉色,“不行!”
她的嗓音都因為急切不可控製地大了兩分,異常刺耳。
他們的藥品少之又少,那絕無僅有的一針決不能浪費在他們這樣的角色身上!
陳之連連搖頭,“我不想死,我還有好多沒做的事情……”
說著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竟是要不管不顧直接兌出。
“孬種!”
一團洶湧的熱意襲上心頭,物品池物品取兌長孫燕無法製止,也不願再看,猛地站起來朝外衝去。
“讓老娘來為你開路!”
她走不了了。
真遺憾。
但若她的死能讓陳之改變主意,把那條命留給更需要的人。
她就值了。
一陣狂放的大笑在牆外響起,讓念一句表達家國情懷的詩都念不出來的女人端起了機槍,火光和槍聲一起在數米外交織。
“龜孫子們,記住你姑奶奶的名號,老娘長孫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砰砰砰——
無數道槍聲響起,一牆之隔,女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陳之瞳孔驟縮,下一秒張大嘴巴,眼淚滑落,無聲嘶吼。
啊——
舉起的手上最終多出了兩枚滾圓的物體,而非褐色的管狀藥劑。
他站了起來,用儘全身力氣將炸.彈扔向剛才槍響最多的方向後,本就虛弱至極的身體再次栽倒在地。
隨著腳步聲和怒吼聲的靠近,又一個黑色的匣子出現在他的手中。
視線開始渙散,意識瀕臨之際,偏薄的嘴唇微微蠕動,發出一聲氣音。
“啊,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跟錢打交道……”
最後,他安詳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