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哥看著黑黑瘦瘦的弟弟,心痛的不得了。他家有三個孩子,大妹去嶺南插隊了,本來應該留在父母身邊的是小弟。
結果因為他出生的時候難產,從小體弱多病,弟弟妹妹就主動將留城的名額讓給了他。
周衛東丁點兒都沒人感同身受哥哥的心痛,他滿臉茫然:“我本來也不是小白臉啊。”
下田乾活,難不成還得跟大少爺大小姐一樣撐著遮陽傘?那不成了地主老財當監工了。嘿,他可不來資本主義的那一套。
周家大哥心痛的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他眉頭緊鎖地看著弟弟:“你還說你沒曬黑。剛才你們走過來的時候,要不是你開口喊我大哥,我根本就認不出你人來。”
一個個黑不溜秋,活像是從煤炭堆裡頭鑽出來的。
餘秋猛的抬起頭,突然間反應過來一件事。
她衝進後麵的山洞裡頭,對著牆壁上貼著的鏡子看自己的臉。
媽呀,這麼多天都是披星出戴月歸,她都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曬黑了起碼5個色號,基本可以達到換一個人種的效果。
7月份的太陽多烈啊,紫外線的威力十足。現在又沒有什麼防曬霜,雖然他們出門的時候都帶著護袖頭頂草帽防止曬傷,但人就時不時就要全暴露在太陽底下,不曬成黑炭才怪呢。
餘秋捂住嘴巴,咯咯咯地笑出聲。
田雨剛好拿了東西出門,見她對著鏡子樂不可支的模樣,立刻了然於心:“高興不?看咱倆現在,是不是就是地地道道的楊樹灣人?誰還敢把我們當成城裡下來的嬌小姐,以為我們什麼事都不能乾?”
餘秋拚命點頭,高興,她當然高興。
黑色沒有遮蓋天空,可是遮蓋了她的臉啊。
認不出來的,周家老大肯定絕對認不出來。
上輩子自己高中軍訓的時候,也就在太陽底下曬了半個月不到。結果回家的時候,從小相依為命從來沒有看錯過麻將牌的奶奶居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孩子你哪家的,是不是走錯門了?”
餘秋立刻挺直了腰杆,她才不怕呢。隻要不說話,她就不信還能叫人看出端倪來。
原本女性的服裝發型都極具欺騙性。
兩個原先完全不同的女孩子,隻要穿了同樣的衣服,梳著同樣的頭發,就已經能夠讓人不得不費些心思才能區分開來。
加上從八中的這位餘秋留下的行李箱中的衣服鞋子來看,她的身材跟自己應當也相似。這就又為以假亂真提供了便利條件。
餘秋美得都快吹起小曲了,流行歌曲不能唱,起碼可以來一首《紅梅讚》。
結果兩個女知青笑嘻嘻地從山洞裡頭出來後,驚訝地發現外頭的氣氛不太對勁。
原本熱熱鬨鬨收拾大鯉魚的知青們全都噤聲屏氣,連愛說愛笑的郝紅梅都縮著腦袋,一副犯錯誤被教導主任當場逮到的模樣。
知青點門口多了個人,因為身材高大穿著舊軍裝的中年男人。他的五官像是用斧子鑿出來的,連眼角眉心的皺紋,都來得比彆人深刻。
他伸手指著那條已經被開膛破肚,架在竹竿子上烤出了香味的大鯉魚,目光尖銳得像刀子一樣,狠狠地剜著胡楊:“你給楊樹灣做了貢獻,所以楊樹灣獎勵了你一條大鯉魚?你真是做了好大的貢獻。”
旁邊韓曉生張張嘴巴,試圖替倒黴的胡楊辯解:“叔叔,其實……”
中年男人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韓曉生頓時一股涼氣從頭心直接躥到腳底,渾身冰涼。
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腦海中隻模模糊糊冒出一個念頭,哎呀,到底是殺過日本鬼子,打過國民黨反動派,還上過朝鮮戰場跟各國洋鬼子都打過仗的人啊。
將軍到底是將軍,果然不一樣。
其實胡楊好冤枉的,剛才這人突然間出現問哪兒來的大鯉魚,周衛東那小子口上花花,開玩笑說是胡楊的媳婦兒。
正在屋裡頭忙佐料的胡楊跑出來,喊了一聲“爸爸”,他們才知道自己闖禍了。
結果胡將軍聽說這條魚是大隊獎勵給胡楊的,為了表彰他改造工具促進生產力;他不僅沒有表揚胡楊,反而發了好大的脾氣。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了很多貢獻?楊樹灣的老百姓應該對你感恩戴德啊?”將軍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異常沉重,壓的人舌頭都不會打轉。
胡楊嚇得不輕,戰戰兢兢地立在自己父親麵前,聲音跟蚊子哼哼一樣:“沒,沒有。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真這麼想?”將軍的手往上抬。
餘秋這時候才發現,他的右手少了一節中指,伸出來怪嚇人的。
不過讓胡楊瑟瑟發抖的,顯然是父親說的話:“我看你做的跟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下放到楊樹灣,實際上還是楊樹灣的老百姓養著你。你吃的每一口米每一滴油,是不是從楊樹灣的土地上長出來的?老百姓現在日子是不是過得好的不得了了?米呀油啊,全都多的吃不完,非要硬塞給你省得浪費了可惜?”
胡楊被父親訓斥的脖子都快要折斷了,卻半句話都不敢替自己辯解。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覺得在農村委屈了你?但我要告訴你,當初楊樹灣的老百姓自己吃糠咽菜省下糧食,養活了你父親跟整個遊擊隊。現在,也是這裡的老百姓省下口糧,養活你這個知青。”
胡將軍濃眉緊鎖,厲聲嗬斥,“你要搞清楚,你才是那個受恩惠的人。連什麼事情都沒做,就覺得自己成了功臣。你憑什麼吃這條大鯉魚?楊樹灣的老百姓家家戶戶都分到魚了嗎?”
知青點門前靜悄悄的,隻聽見風吹樹梢發出的嘩啦啦聲響。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一聲,恨不得腦袋能貼著腳背。
“哎喲,我們將軍好大的脾氣喲。”大隊書記快步從大路上走過來,笑嘻嘻道,“將軍來我們楊樹灣都不打聲招呼。”
胡將軍餘怒未消,朝大隊書記皺眉:“我的老哥哥唉,你就是太慣著孩子了。他憑什麼不下田勞動?他有什麼資格吃魚?”
“誰說他沒下田勞動的?”大隊書記立刻眉毛挑的老高,“我看你年紀好像還小我兩歲,怎麼眼神比我差?他要真天天坐在大隊支部,能曬成這樣。好家夥,這群娃娃一排站在我前頭的時候,我都分不清誰是誰。”
胡將軍心知大隊書記在打馬虎眼,卻不好當場駁他的麵子,隻能抓著重點問題不放:“下田就有魚吃?還是這麼大的鯉魚,我倒不知道我們已經進入**社會了。”
大隊書記笑容滿麵:“乾活當然有魚吃,乾活那是要記工分的。小胡會計來了楊樹灣之後,每天都利用下班的時間下生產隊勞動。這條魚就是生產隊分給他的。”
他故意朝胡將軍擠眉弄眼,“哎呀,你曉得唄,我們老百姓一般都不願意稱大魚,這大熱的天吃不完就壞了。他們幾個娃娃誰成算,隻好他們吃虧嘍。”
餘秋在心裡頭給大隊書記豎大拇指,到底是在基層摸爬滾打的乾部啊,瞧這說話水平。
對了,她怎麼聽著這語氣好像大隊書記跟胡將軍認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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